“韩老师，尿素这东西价格可不便宜，生产还比碳铵慢……”
“这事儿，我知道，但是碳铵的生产候工也在改进，甚至说咱们只要有氨气，生产碳铵就不成问题，但是你也知道，尿素这个东西更先进，我们总不能老是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我们也得谋求一下进步，还有一点，咱们国家的交通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碳铵的运输压力可比尿素大多了。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考量……”
说到这里，赵鑫就明白了，说白了，无论是尿素还是碳铵，原材料都是氨气和二氧化碳，但是生产碳铵只需要把二氧化碳通进氨水里就行了，虽然工业生产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也比尿素简单多了。尿素的生产突出一个氮化工的典型特点，高温高压催化剂，压力23mpa左右，温度两百度上下。而且制备碳铵对二氧化碳的纯度要求不高，说句不好听的，直接把发电锅炉里的废气拉过来用都问题不大，但是生产尿素对二氧化碳的纯度要求就上来了。净化锅炉废气成本比直接加热分解石灰石成本还高，加热石灰石还有一种叫生石灰的副产物（其实人家是主产物），或者工业发酵乙醇的废气收集也能说的过去。
但是尿素有什么优点呢，好储存好运输，我们现在的工业过于集中，十四个工业大城市，占据了六成的工业。没有经过大三线，小三线的建设，你想遍地化肥厂，就近供应根本不可能。碳铵这玩意，遇热分解，受潮分解，遇酸分解，遇碱还分解。现在可没有尼龙编织袋，更没有塑料内袋，动辄几十天的铁路运输，再加上周转，储存，等送到了，早就分解成氨气，二氧化碳和水跑没了，所以注定这玩意只能在东部这些交通方便，工业发达的地方使用。其他地方呢？就只能看尿素的了。
尿素生产工艺赵鑫懂一点点，各种条件也都知道，但是没有实体看过尿素的生产设备，甚至连相关图纸都没见过，但是对于全能实验室来说，这叫事儿？材料，她们设计的碳素钢应付这点东西不跟玩似的，连一氧化氮和二氧化氮的腐蚀都能抗住，更别说这小小的尿素了。
“韩老师，我能问问，为什么突然发布任务了吗？”
“这个倒是对你不是什么机密，北边说是援建咱们一套六万吨的新式氨气生产装置，但是价格贵的离谱，就以咱们国内的价格来说，差不多都能买三十万吨氨气了，咱们就成了五年白贴本钱给他们打工了，所以上面要求我们，既然有能力，就要发挥出来，争取早一点投产。”
“行，初二我就回厂，咱们先进行试生产，争取正月份就能调试出来。”实际上赵鑫的研发路径是错误的，应该是根据实验结果一点点调试，各种增减设备，花上好长时间才能确定。所以韩工也以为这套设备也是这种情况，所以才把时间放到了五一，但是赵鑫是这么麻烦的人嘛，所有的调试过程全都在空间里进行，直接一步到位。所以，直到赵鑫去世，她到底是怎么搞科研的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只能说，她就是一个天才。韩工对赵鑫的过分乐观，并不看好，已经决定和她的指导员说一声，万一正月份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就让他指导员好好的和她谈谈心。现在就不打击她了。
这件事说好之后，两个人又聊起了氧气顶吹转炉的事儿。“现在很多新炉都停了，等着这些建设转炉的施工队过去指导呢，你们两个功劳可真不小，还有一个事，你们两个研究的新型钢铁材料论文稿酬也下来了，千字四十的破格标准，加上各种改型，一共四万多字，你们两个拿一半，剩下的钢铁学院的那群人自己分，至于荣誉这一次就没有了，毕竟你们两个上一次的一等功，就考虑了这里面的东西。但是上级要求钢厂对你们两个进行补贴，标准是不低于五百元，这可是你们两个最后沾没上班的光了，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嗯，我知道了，这个补贴肯定又发给我妈了，钢炉的事儿，厂里给了一百块钱的补贴，也被我妈领走了。然后我就没见过。”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你妈这是给你攒嫁妆呢。对了回去给你妈说一声，真要接咱们厂的订单，还是要拿出实力来，最起码你得有能焊接压力罐子的本事吧，对不对。而且钢机二厂规模也小了点，咱们京城没有专门的化工机械厂，他们沾了点光，我可是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旗号说服的段厂长，他们厂可别给我掉链子，而且这事得长期现场施工，对工人要求比较高，化工厂建的一般比钢铁行业的厂子更偏，所以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嗯，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我妈说，让她通知她厂里。至于工人，我还真见过，这些人的素质还是比较高的，而且他们也启动了新年扩建计划，规模会提起来的。”
“单单是这个可不行，他们还要面临锅炉厂的竞争，相比而言，人家相对更专业。你也知道，今年重工业部就要分家，以后化工是化工，钢铁是钢铁，外地的化工机械甚至是石油机械厂都有可能通过化工部参与竞争。你的面子，只能让他们在同等条件下拥有更大的优势，但是这个同等条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争取的。而且今年一旦分了家，他们再想加入进来可就难了。”
“嗯，我知道，我妈也说过，这就是他们厂唯一一次机会，但是他们厂的技术员也说了，大动力蒸汽锤焊接难度更高，他们都能拿下来，咱们这些小东西，根本不成问题……”说着赵鑫自己都笑了起来。不成问题就是个笑话，技术要求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存在谁高谁低的问题。但是去杭机和哈机学习的工人回来了，他们要是能在最快的速度内培养出一批合格工人，那问题就不大。
杭机和哈机是干嘛的，生产各种空压机，他们甚至可以制造液氧，液氮的制造设备，几乎所有在建的转炉，氧气制备装置都是他们提供的，如果有需要，他们也可以把液氮卖掉，正好制作氨气需要氮气。实际上钢厂根本不应该有制氧设备，他们应该用别的工厂生产氮气的副产品氧气进行生产，但是这不是目前还没有液氮消耗大户吗，只能临时自己制氧。
“你回去提醒她一声，现在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就是晋省的化工机械厂，他们才是专业的。”
然后，赵鑫拿着老师给的火腿回家了，这块火腿可不小，得有三四斤重，说不定韩师母给切了一大半，韩师母比韩工可大方多了。果然等赵鑫走了之后，韩工立刻就跑到厨房里，看着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火腿，“我就说，你不可能给她一半，你这是一下子就给了七成啊，我一共就五斤来沉，就给我剩了一斤沉。”
“哪啊，一斤七两高高的，将不到一斤半，再说，咱们家就你自己吃，我又不吃，小秦一家也不碰，你自己够了，再说这玩意也就尝个鲜，你还准备当饭吃啊。”
“就是啊，尝尝就行，那你怎么给赵鑫那个小兔崽子切这么多。”
“人家才多大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应该多吃，你这老梆子，多吃只长皱纹了。”
韩工也不是真的嫌弃韩师母切的太多，他就是没事儿逗闷子玩。不过只有他自己吃是真的，韩师母亲眼见过儿子在实验爆炸之后的尸体，所以她不吃任何烟熏，火烤，腌制的肉类，但她不是素食主义者，她是吃鲜肉的，但是只能炖着吃。至于秦勤务员，他不吃韩工给的任何东西，这是职业素养的表现，韩工也明白他们的纪律，所以一般给的也就是米面什么的，像火腿这种明显超规格的东西，是不会给他的。这也是秦勤务员没有监督的任务，否则他就会什么都不要。
“你要是真喜欢这个小丫头，等她毕了业，咱们认个干亲怎么样？”韩工突然对夫人说道。
“算了，别折腾了，她妈就这一个亲人了，咱们就别抢了，虽然为了孩子前程，她不会说啥，但是心里可未必舒服，君子不夺人所爱，咱们没必要。小丫头拿你我当老师，师娘看，咱们把她当孙女兼学生看，何必非要这个名声呢。”韩师母很开明，并不同意韩工的说法。
“这事儿受罪的可是你啊，你身体比我可壮实多了，肯定能比我多活几年，我要是先没了，你可就没人陪着了，我说认个干亲，也是让这孩子有空来看看你。”两个人经历过两次丧子之后，对生死看的很开，甚至可以做到自由谈论的地步了，也不在乎大过年的，说死啊死的犯什么忌讳。
“她要想来看你，没这层关系她也能常来，她要是不想来，亲儿子还有躲着走得呢，再说了，就凭鑫鑫的聪明劲，等你死了，说不定她的成就地位，比你还高，你现在忙的就跟什么似的，到时候她不还得更忙，这事别提了，我虽然没工作，但是生老病死肯定是国家给包了，用不着筹划养老的事，到时候老头子，你真要先走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几年。”人家格外珍惜生命，不会动不动就自杀跟着走了，那么做，除了会给自己家人和国家派过来的保障人员带来麻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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