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前两后,梁文博在前面引路,皮鞋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这一路走来,越往里走,周围越是静谧。
直到到了小区最深处,那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独栋别墅前,梁文博才停下了脚步。
刚到门口,还没往里进,赵成良的目光就习惯性的像雷达一样扫了一圈。
这院子,布置得确实挺有格调,甚至可以说,透着一股子“雅”气。
墙角倚着几尾斑驳的湘妃竹,风一吹,沙沙作响;
面铺着古朴的青石板,缝隙里填着白石子;
院子中间搭着葡萄架,虽然现在是冬天,藤蔓枯了,但那股子架势还在。
但最让赵成良侧目的,不是这些,而是院子角落里那座造型别致的小石亭。
准确的说,是围绕在石亭花坛里,那一丛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低矮的绿色植物。
那叶子细长,色泽深绿,乍一看像是路边的野草。
赵成良不懂花草,但他懂“反常”。
在一个如此精心布置的院子里,怎么可能种一堆野草?
林毅显然是个识货的,他只瞥了一眼,眼神就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转头看着梁文博,感叹道:
“梁秘书长,看出来了。高市长这一方院子,要是放在古代,那最起码也是一个文豪大家的避世之处啊。”
说着林毅用手点了点赵成良刚才目光特意停留了片刻,院子里小亭子周围密密麻麻好像野草一样的绿色植物,加重了几分咬字说道:“尤其是这几株‘素冠荷鼎’,养得可是真精神。”
梁文博一听,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林毅,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摆了摆手:“林主任过奖了。这都是高市长空闲时候,为了陶冶情操自己搞的。嗨,其实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高市长就是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布置得稍微精心了一点而已。”
“不值钱?”
林毅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玩味。
这几株兰花,那是兰花里的极品,一株的价格炒起来能抵得上一辆奥迪车。
梁文博这话,说给不懂行的人听听也就罢了,说给他这个省纪委的副主任听,那可就别有一番“此的无银三百两”的深意了。
高振华有没有问题,在一座半公开的院子细节上自然看不出什么铁证,但这种低调中的奢华,往往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内心欲望。
林毅没接这茬,没有当场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话锋一转,指着那座小亭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我听说高市长在入仕之前,是咱们梅州书画协会前会长——吴老的关门弟子?名师出高徒,没想到高市长这么多年,也没放下这一门技艺啊?”
此话一出,赵成良倒是一愣。
吴老他倒是知道,那是全国有名的国画大师,一幅画千金难求。
没想到,高振华居然是吴老的弟子?
一个大师的弟子,放下了画笔,拿起了官印。
这件“前朝往事”倒是十分有趣,但也仅仅局限于有趣罢了。
在这官场的大染缸里,再高雅的艺术,最后往往也会沦为权力的点缀,或者是……掩护。
对此,梁文博倒是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脸上还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是啊,高市长常说,画画能静心。”
眼看一行人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梁文博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呵呵的说道:“各位,请吧。高市长和几位领导,就在屋里等着呢。”
赵成良点了点头,大踏步进了院子。
到了正门的防盗门前,还没进去,就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一阵谈笑风生的声音。
赵成良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轻蹙。
这声音……不对劲。
听这动静,屋里好像不止三个人啊?
除了高振华、陈鸿基和沈国忠,怎么听着还有别人的声音?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梁文博已经快人一步,上前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咔哒”一声,推开了房门。
一股暖气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赵成良站在门口,往屋里一看,瞳孔瞬间微微收缩。
只见那装修得同样风雅、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的宽大客厅里,此刻正坐着六个人。
除了坐在主位沙发上的高振华,以及坐在客位的陈鸿基和沈国忠之外,还有三个人。
其中两个是生面孔。
这两人看起来六七十岁,其中一个穿着做工考究的夹克衫,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虽然没说话,但那坐姿和神态,透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从容。
一看就是那种退了休、但在梅州的界上依然说话有分量的“老领导”、“老干部”。
而三人之中其中的一个,却是赵成良的熟人。
严高涌。
这位堂堂的梅州市公安局局长,此刻竟然没有坐着,而是微微弯着腰,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茶壶,正一脸谦卑的给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唐装,看起来面相倒是和蔼的退休老干部模样的老人倒水。
那姿态,恭敬得就像是个刚入职的小办事员。
而且对面就坐着陈鸿基和沈国忠,严高涌这一行人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严高涌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随着门一打开,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
屋里的谈笑声,就像是被突然掐断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门口。
赵成良的目光,越过严高涌那张略显尴尬的脸,最终落在了坐在正中央那个男人的身上。
高振华。
赵成良在电视上、报纸上见过几次这位梅州二把手的照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此刻一看,高振华给人的感觉,倒是和他身后这座院子很像。
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开衫,里面是白衬衫,没打领带,看起来很儒雅。
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种锋芒被深深的藏在了温润的外表之下,内敛,深沉,却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屋里一片死寂,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严高涌手里拿着茶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门口的赵成良,眼神里闪过一丝被下属撞破伺候人场面的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就在谁都没搭茬的时候,高振华反而“呵呵”一笑,打破了僵局。
他并没有起身,只是依然稳稳的坐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指着赵成良,目光却是看向了旁边的陈鸿基,语气亲切得就像是在招呼自家的晚辈:
“鸿基兄,这位……就是小赵吧?”
然后,他看向赵成良,招了招手:
“成良同志,快,进来坐。别拘束。”
说着,他转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吴妈,上两杯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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