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的女子从车上掉下来，一大一小各自摔在了路边靠垃圾桶的马路牙子边，车子也随即摔倒出去，尖锐刺耳的划拉地面的声音，老太太呼喊咒骂的声音，和孩子被吓的半天缓不过来的哭声交杂。女子和孩子有一半摔出了镜头，电瓶车和车上的男子也看不到了，女子直到老太太过来抱住孩子也没再动弹，没一会儿男子冲了过来，地上能明显看到鲜红色。
“你说这是不是该着活该？没得事抢娃儿耍，这男的还说只是想试哈儿娃儿婆婆的反应不是真的抢，哪个证明嘛？万一你是出了事被逮着了才恁说呢？你本身就是想抢娃儿呢？你想找人家赔钱，人家还说你是人贩子欸！”
边上的男孩道：“别个本身就是拍视频的，他电瓶车上还有记录的嘛。”
看来最近这个视频大家都刷到了：“那你拍视频你啷个不提前跟人家说呢，直接上去就抢？人家哪晓得你是拍视频，人家就觉得你是真的要去抢她的娃儿，你去找演员拍啊你像这样搞！你这就是活该。”
“演员能演的这么真实吗？”
“主要人家也没想到这婆婆恁歪，直接拎箱奶就冲上去了。”
“关键她还真的砸中了，正好砸在人家脑壳上，也有可能她本来只是被砸出了问题，又摔下来在地上磕了一下，啧，那就真是运气了。”
“还是吃饱很了，没得事做。抢娃儿这种视频都能随便乱拍，你没看电视吗，人家哪晓得你真抢还是假的，万一你真抢走了，上哪儿说理去，就算找回来了，缺胳膊断腿给你还转来，还有啷个用呢，你是那婆婆，你不马上冲上去？”
“也怪个人，这些老太婆，一天没得事带个娃儿最喜欢娃儿耍个人的，她在老远跟人家摆农门阵，还摆得热闹的很。你没看网上吗，就是这种最容易遭人贩子盯着，那些喜欢吹农门阵的，喜欢只顾个人耍手机的，喜欢到处东张西望这里看热闹那里看热闹的，喊你带娃儿你就带娃儿，非要眼睛下个乡！”
“那照你楞个说还是人家的错咯？出门就光两只眼睛把娃儿盯着？搞笑！不找人贩子的毛病你来怪带娃儿的，那你去噻，我不信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光把眼睛盯着娃儿身上。”
“你不把眼睛盯到娃儿身上人家就把眼睛盯到你娃儿身上。”
“你两个打一架。”
“不怪人贩子，不打击源头，来怪娃儿遭拐起走的，我就不信你的眼睛能一天到晚盯到他身上！”
老张眼睛在几个争的不可开交的少年身上：“……假的，专门拍给你这些看的。”
有看戏的少年将老张看一眼，老张便朝他笑，有些了然的模样：“专门哄你这些人的，专门拍给你这些看的……哪里恁巧的事啊。”
“你说这个视频是假的哦？”先前争执的姑娘问：“嘿啷个是假的，现在网上恁热，全部是讨论这件事的，这是监控视频又不是哪个拍的，现在这女的家里还正在找这娃儿家里扯皮呢，警察都介入了。”
文洁：“我看你们都是警察，你们都清楚的很。”
那姑娘又道：“假的也有，现在网上恁多视频，别个团队还齐全的很欸，人家专门就搞这个的，有的视频拍的你根本分不清真假，别个剪的跟真的一模一样。但是这个不一样噻，这个是完全是监控视频提供的，又不是哪个特意在边上拍的，而且警察正在调查的嘛。她这个还不晓得啷个扯，关键这完全可以说是你个人的问题啊，你没得事去拍这个整啷个呢，直接上去就抢，你正常人难道不都是冲上去吗？亲孙子啊！”
“正常人应该第一时间报警。”那少年又开始开腔。
“等你报警警察给你找转来个心脏被挖掉的胳膊腿被打断的你找哪个嘛？人家只是被判刑，这里一辈子残疾人家屋里找哪个？”
少年的脑袋在游戏里：“愤青。”
“你！”
“唉唉唉莫动手欸，动口莫动手欸。”
“两个又开始了。”
“出去打出去打，莫在这里，等哈儿血溅我们身上了。”
老张乐呵呵的背着手看一群少年玩闹，看他们玩游戏，追星，网购，抹口红，斗嘴，发牢骚。
“你还鄙视好吃懒做？你有资格鄙视？人家是经济撑得起个人好吃懒做才光好吃懒做当混混，像你这种球钱没得就只有埋头苦干！人家一个人吃火锅可怜吧，你有那个钱吃火锅吗？谈人家就一张脸好看其他样不会，你有这张脸你也可以啊，还敢嫌弃人家！
你又没得人家恁好看的脸，又没得恁雄厚的财力，又没得其他优势特长，除了羡慕嫉妒恨你就只有羡慕嫉妒恨！有本事你也像人家那样光靠脸就让人家打赏一百万噻，胸大无脑人家还有胸，关键你没得脑还没得胸！”
这都是跟赵盈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许多甚至比赵盈还小月份小岁数。老张忽然想起来，赵盈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转来了。
石岩的街随着阳光的炙热愈发显得破败和陈旧，早先几年还洋气的高楼孤独的立在湾坳里风尘满面，住的人越来越少，清冷的连鸟叫都开始空寂。老张从公交车上下来，顶着太阳在马路靠铁路的边上慢慢的走，门朝侧面开了后医院也像空了，几扇小门齐齐紧闭，有些人去楼空的危楼味道。
九点多，马路边走着几个背着手或背着背篓的老人，老张一路把这些人看过去，在其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赵家的，不过各自都没有打招呼，就这样相顾无言随即撇开脑袋向前走去。
走到正街口上，这时街巷正在散去，其实还是老样子，老张看着也是熟悉的，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总感到哪里跟年前是不同的。
路两边榕树垂下来的须被尘土和已经干涸的稀泥包裹着，虚张声势的像把整条街都占领了，已经在这里盘根错节成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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