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六妮忙说：“花啊，赶紧带你弟回去换条裤子，你给他洗洗。”
胡桂花沉默了一下，准备带胡小福去换裤子，胡小福这两天却感觉到胡桂花对他冷淡了，这时候吓得要命，死活不要离开他妈钱六妮：“妈，我不要她，我不走。”
“不走咋弄，回头你屁股疼。”钱六妮哄着她。
李平旺看着四十多岁的男人，当场尿裤子说着比三岁孩子还糊里糊涂的话，浑身邋里邋遢，当下眼前一黑。
陈小英在一旁冷笑起来：“从前她还有个瘸子爸，经常打她，瘸子爸跟这个瞎眼妈，生了三个傻子，已经死父子三个了，还有这个瞎眼妈和痴呆的兄弟要靠她养活，李平旺，我说你是畜生，我没有冤枉你，你把自己亲生女儿害成这样，你畜生不如，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李平旺大喘气，差点就站不住腿，他也想不到自己亲生女儿过的这种日子，他老泪纵横，看起来那么可怜：“我，不，不知道，李、建忠，你，你个畜，畜生！”
他气的朝李建忠扑了过去，想狠狠打他一顿。
李建忠也吃惊呢，他也做梦都想不到，李平旺亲生女儿落到这种烂泥一样的家庭里，过的这种日子，跟李红艳一般大，李红艳看起来至少比她年轻七八岁，可见她四十多年吃了多少苦。
“我哪知道，我妈干的，我妈死了，你到底地底下找她去。”
李建忠年轻时候就是个二流子，哪能让现在撑个拐棍儿偏瘫了的李平旺打到他，当下一脚把人踢倒。
李平旺坐在地上，拐棍还砸在他头上，他开始对众人哭诉：“我，不，知，知道……”
不知道啥呢？
陈小英看着他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要是诚心悔过，这会儿就只有道歉了，而不是张嘴闭嘴，他不知道。
他就是在找借口，推卸自己的责任。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李平旺，对派出所的大队长说道：“公安同志，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要带我女儿回家去。”
大队长点头：“既然人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要是有敢不配合的，全都按着人贩子的罪名，拉到派出所去。”
话说自此，胡家庄的人好多人，纷纷议论起来。
有同情胡桂花的说，也有嘲笑钱六妮的。
“桂花今年都四十八了，苦日子总算到头了，要跟着她亲妈回去享福了。”
“是啊，可怜四十多年都在这个家里头，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被逼成神经病了。”
钱六妮眼睛瞎，可是整天整天躺在炕上的时候，脑子却没有闲着，一直都在琢磨怎么让胡桂花听话，养活她和小福母子俩一辈子。
现在听说，她亲妈来了，要把她带走了。
她傻眼了，她咋办呢？
她家小福咋办呢。
她还想给小福盖房子，娶媳妇呢。
走了胡桂花，她生的两个女儿大丫和二丫肯定也会跟她这个妈走掉，那她不是人财两空了？
“不，不行，她不能走，我把她养活这么大！”钱六妮赶紧丢下棍子，抱住了胡桂花的胳膊，死死抓住：“她是我女儿，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她哭喊起来：“这是我女儿啊，你们不能抢走她。”
陈小英已经愤怒了，刚才钱六妮让她女儿给胡小福换裤子洗屁股的一幕，早刺疼了她的眼睛，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这钱六妮又是怎么作践她女儿的。
她冲着钱六妮扑了过去，她不管她瞎不瞎的，上去就是一耳光：“呸！你肯定不是当妈的人，当妈的没有不心疼女儿的，你就是个人贩子。”
“你把她当奴才用，你自己好手好脚，你成天躺炕上等她伺候，你们家的人是残疾，但是你们又不是不能动了，为啥就能躺着张一张嘴，光等着吃！”
“啊，打人了，打人了。”钱六妮大哭大叫起来，还抓着胡桂花的手不放。
自从胡瘸子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动手打过她了。
她是瞎子，基本不出门，这还是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挨打。
“大家伙快来帮帮忙啊，她要是把桂花带走了，我们母子俩可咋活啊，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她嚎啕大哭，没了胡桂花，她是瞎子，小福是傻子，谁给他们做饭，洗衣服？小福拉尿尿裤子的，谁帮着换？
“桂花，你哑巴了？你说句话啊？”
她急的拉扯胡桂花。
胡桂花抬起眼睛，看着陈小英。
母女两目光相对，陈小英已经红了眼圈：“你不叫胡桂花，你叫李萍萍，妈给你起的名字，就是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的，萍萍，跟妈走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胡桂花，也就是李萍萍，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走呢？她不管怎么对我，也是养大了我的人。”
“胡说啥呢，她是人贩子，是她男人伙同别人从我身边把你偷走的，哪有什么恩情？我也有手有脚，我能养活我自己的女儿，我用不着她一个瞎子养活你？”陈小英流泪：“我已经打听过了，说是她养活你，从你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是你在做饭下地的给这个家里干活了，也就是吃了这个家一口剩饭……”
她泣不成声：“你都四十八岁了，这辈子都过了一大半，给他们当当奴才，也当了四十八年了，下地干活做饭洗衣服，照顾一家子残疾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欠他们的。”
听了陈小英的哭诉。
已经有容易动情的人，红了眼圈。
胡桂花实在是太可怜了，这辈子等于是毁了的，当初曹天旺的那个亲事，就有人偷摸告诉过胡瘸子，曹天旺在外头养了有女人的，说不定是领了结婚证的。
他要是还把胡桂花嫁过去的话，不明不白的，她算个啥？
旧地主家的陪床丫头？
人家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胡瘸子说啥呢，只要给他钱花就行。
他根本不管桂花的死活，一家子都趴在瘦弱的胡桂花身上吸血。
“花啊，你可不能没良心，找到了你亲妈，就不要我这个旧妈了？我也是抱着你，把你养活大的啊。”钱六妮知道胡桂花心软，老实，不停地哭着，哀求着：“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小福去死吗？”
“呜呜，我告诉你，你要是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带着小福就跳河，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满脸哀戚，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么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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