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柊倒也料到慕辞许也会在此坊中,却还是不免揣测,他直接请自己过去又是什么意图。
绕过半边阁廊,慕辞所在的雅间与他先前所处正可遥隔相望。
王府的刀侍将门推开,慕柊迈进门槛,却才绕开屏风就见慕辞正背对着霞帘,端坐面朝着自己。
“竟不知常卿也好来这坊中听曲。”
慕柊轻为言笑着,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慕辞起壶斟酒,眼帘落盖,似笑非笑,“这坊里擅歌为舞的伶人不少,若知皇兄赏乐如此刁钻,我该给皇兄挑几个名伶送去,免得皇兄还带皇嫂来这烟浊之地。”
“常卿好意为兄心领了,只是名伶就不必费心了,你皇嫂不喜欢内府太热闹,我平素也不爱这些。”
慕辞将斟满的酒杯递过去,“这么说,皇兄也是独赏这一曲而来?”
慕柊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抿然一笑,也知他邀此一会还真是要同自己挑明了来的。
“昔者一国荣主,尊贵非常,若此绝色,常卿难道无心赏见?”
慕辞将杯中酒饮尽,便将此杯握在手中,墨琉璃的光色在他脸上披下一半影幕,而狼眼里的那对虎瞳仍在影中映起些许冷光。
“皇兄只是想一见绝色而已?”
慕柊亦品酒而笑,转眼看着台下半池,“你说此方台池与庭下流水可有相连?”
“台池是台池,庭水是庭水,而两者貌类虽不同,却也共取地根之源。”
“却言阜水有蛟,涵水藏鼋,水虽同源,而养物类风貌却不同。此两水皆为东洲大川,各有倚生,可若两水相遇,只怕将起洪流滔天,再无育生之德。”
慕柊又收回目光瞧着慕辞,“天地有常,制万物之序,各当其位,涵水不扰阜水之蛟,又何至伤及深穴之鼋?”
“皇兄若以大川类之,确当各守其位。却不妨更思虎狼之争,狼食虎子,虎已独行,山林之野,群兽固然有势,虎独更无后顾。”
言讫,慕辞垂眸品酒,而他这一言也引得慕柊久久瞧着他,面上却再存不住那惯为的和笑之貌。
却片刻之后,慕柊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温和。
“常卿说话,总是会叫人不寒而栗。”
说着,慕柊又从慕辞手边取来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其实大家都知道,咱们兄弟中,不论是我还是子仪,都远不及你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倘若你真的想要,这东宫之位就是你的。”
说话间,慕柊又抬眼瞧了慕辞,“只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愿要呢?”
慕辞抿唇而笑,了然慕柊这话就是想拿往事激自己,便仍然持了面色无变,只是握杯的手已在不经意间攥了更紧。
“时候不早了,为兄该回去陪你皇嫂了。”慕柊起身,“改日常卿若有兴致,咱们再约来一同听曲。”
慕辞沉沉注视着他,也为莞尔,“皇兄慢走。”
慕柊循廊绕回自家雅间,却才来到门边就听守门人报称,在他刚离开不久,太子妃便觉此厢太闷,由侍女陪着出外透气去了。
从此处雅厢出楼不必路经下方喧扰,灯明长道通廊便入内墙里贵府往来方便的门庭。
慕柊走出楼廊,却瞧庭院里四下都没有卢清瑶的身影,心中不禁提了一紧。
“太子妃何在?”
左右侍从皆是不知。
这时有个院里的闱人远远瞧见了太子,便忙迎上来汇报:“花公子托我带话给殿下,这庭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公子便请了太子妃去旁边花园里休息,叮嘱奴才等若见了殿下出来,便过来汇报一声。”
闻此一讯,慕柊只觉后脊一凉,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往那边花园赶去。
“本宫已叮嘱过你们要好生看护太子妃,到底都是怎么当的差?竟能让人将太子妃带走!”
太子疾步匆匆,侍从们只能一边求罪,一边紧追着。
好在那花园距此庭院也仅一墙之隔,很快绕出那方洞门,便瞧见了卢清瑶站在廊下的身影,身边两个侍女皆候在侧,而那方才还在台上唱曲的花昀熹此刻也正与太子妃对面而立,似乎交谈得很是欢愉。
“……听得公子登台而唱,词曲婉约,调音更妙,不逊雅乐。”
“正如太子妃方才所言,词人做得雅章,所述民间情常恰是百态生动,往者高堂大雅也有析赏民曲之礼,如今我更不敢弃言蒙辱,只是归本罢了。”
“方才高阁之上我见公子心中实多惋叹,此刻与君一言,既知公子心怀坦荡,则心中憾也可慰。”
话间,卢清瑶瞥见太子走来,便也转身迎下廊阶,“夫君。”
此刻看着他,太子的神色并不十分温和。
沈穆秋定立无动,随于太子身旁的侍卫手指便斥:“既见太子殿下,何不行礼!”
见之无应,慕柊亦抬手止罢侍人。
“多谢公子陪伴家妻消遣,只是公子就这样随意将人带走,若蒙不知者,怕要以为别有企图。”
卢清瑶闻言正想开言解释,沈穆秋却先开口而应:“方才瞧见太子妃独在庭中,灯暗人杂,又在穿楼之间,难保不会窜出些醉汉莽徒冲撞了太子妃,故才自作主张将太子妃邀入此园。所虑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只是公子本在台上唱曲,又岂会在此?”
“我今日本只排了七曲而已,恰好离台,恰好就见了太子妃。”
慕柊下意识而问:“七曲?”
沈穆秋正行下廊阶,见他此疑,故为反问:“若非七曲,难道殿下别有安排?”
慕柊一怔忆起什么,虽即刻敛得神色如常,视线却还是不经意的瞥了身旁卢清瑶一眼。
“说来,我恰有一物要赠与殿下。”
慕柊未留意的,他在说话间竟已来到自己面前。
沈穆秋抬手,悠然将一支朱璃簪入太子冠间。
“据说此物可作祈福,求业求嗣都能用上。”
话说间,他已轻然从慕柊身边走过。
慕柊却愣了一下,此人不知为何竟叫人觉着阴冷得很,就那抬手的一瞬间,慕柊竟也似觉有阴风拂过脸侧。
“大胆!”
侍卫喝着拔刀,沈穆秋却无所动,依然直行而过,任那刀尖从自己颈边擦过。
慕柊冷冷一视,侍卫知意收刀。
望着其人背影离去,慕柊心底隐隐起伏。
沈穆秋循着小径自深庭而去,却过洞门就瞧见慕辞站在假山旁。
沈穆秋只极快的一瞥便将目光收开,想安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你为什么把太子妃带走?”
他走近时,慕辞低声而问。
“没什么特别的缘由。”
“对不起……”
沈穆秋诧然止步,转眼就见他一脸歉疚,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今日此状是我疏忽,以后不会……”
却没等他说完,沈穆秋就打断了他,“本当如此。”
慕辞抬眼,唇隙一分,却没说出话来。
“殿下不必为我分神,我有自保之法。”
似是为他目光所灼,沈穆秋又微微将脸避开了些,尽量不与他视线相触,“且殿下也不必为此自责……我还是那句话,殿下只要保重自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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