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辰带着梅英和梁四娘到时成衣店才刚开张，门前旗招上写着“云裳坊”。店里已经有顾客在看衣裳，试衣裳。
慧兰师傅到了吗？燕辰问店里伙计。
大先生您得等一下，慧兰师傅可能还得稍晚一会儿呢。昨天邵府的婚服又添了些活儿，师傅亲自过去赶工，忙到很晚才做完。伙计说着就把他们带到了专门会客量衣的雅间。
哦，知道了，不急。我们就稍等一等。燕辰微笑着应道。
伙计沏好茶，摆上时令的鲜果盘退了出去。
姑妈，慧兰师傅早先本来是在阿爷面前伺候的，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虽然没有拜师，但也得了阿爷的真传手艺。老人家过世后就跟着父亲做，最擅长女装缝纫。这铺面是前些年我们自家开的，她是这里一等一的裁缝。
我早先听你爹爹提起过，说是有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在师傅跟前伺候着。那时候你们都迁到了苏州府，他老人家心里惦记着我，常常牵肠挂肚的。师傅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后来知道有这个孩子照顾他，我心里才舒坦了许多。梁四娘说着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
哎呀，来迟了，昨天去邵府上送婚衣嫁妆，邵夫人又现说了好多想法。催的又急，只好到府里现改。回去的晚，早上就睡过头了，抱歉抱歉。燕辰话音未落，就有女人大声道着歉挑帘儿进来了。
梅英见来人比燕辰大好几岁，心想这声气一定是慧兰师傅了。
慧兰姑姑，这是应天府的梁姑妈和她的干女儿梅英妹妹。燕辰站起身笑着介绍。
梁大姐姐，久闻大名，罪过罪过，让您久等了。慧兰师傅也不认生，看着梁四娘轻叉双手于腰间，屈膝就行万福礼。
梁四娘和梅英也忙起身还礼。
打扰了，你这样忙。梁四娘边行礼边打量着慧兰师傅。
说起来，慧兰姑姑也算是您的小师妹呢。燕辰在边上笑着说道。
哎呀，可不敢，可不敢！梁大姐姐是师傅亲授的徒弟。我只算是偷师学艺，可不敢乱攀附。慧兰师傅赶紧笑着合掌躬身客气地讨饶。
大家客套了一番，燕辰向慧兰师傅说明了来意。
慧兰师傅也不耽搁，就带着他们去看店里的成衣。
梅英对褶裙情有独钟，问得格外细致。
慧兰师傅端详着梅英，让伙计拿来一套裙装，放在柜台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梅英小姐生得真是端庄俊秀，皮肤白净，身材比我们姑苏姑娘高挑，这套褶裙你来穿上，一定是最合适的。
那你们去雅间慢慢试，我在店里闲转转，不着急。燕辰客气道。
对对对，咱们去试衣间穿戴整齐了看看效果就知道了。慧兰师傅叫伙计收拾包袱，陪着梁四娘和梅英又回到会客的雅间。
慧兰师傅拿起一条长裙展开来给二人讲解道：这褶裙叫月华裙，也叫马面裙。这是现在姑苏城里最流行的样式了。月华裙裙身统共有两片裙幅，每一片都是由三幅纱拼合成的。每片的两端各留出尺把宽的裙门，不打褶，要平整。中间部分要压成等分的褶裥；然后把两大片的裙门各取一片叠压在一起后装上腰缆。叠压的这两片裙门只在腰缆这里缝死，但下面是敞开的。穿的时候这两片裙门要放在正前面。腰缆上好后再在两头缝上系带。裙门和腰缆上可绣上纹饰。整个裙身的长度从腰间到脚踝处即可，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
哦，这两片裙门虽然在腰缆这里是固定死的，下面却全都是活的，难怪昨天荀夫人说这裙子最大的好处是起坐方便呢。梁四娘恍然大悟道。
对啊！慧兰师傅说完就拉过梅英，帮她把裙子系在腰间。边整理边说道：穿戴时一定要注意，这两片重叠的裙门一定不能偏斜才好看。身后两个裙门上下叠合也要对齐理平整。两侧的这些褶子要顺着压褶的方向理顺。裙腰两头的带子可以系在腰后，也可以系在前面，打成蝴蝶结。蝴蝶结可以大些，也可以小些，随你自己的喜好。可不能随意系个死结，要是那样就难看死了。因为上身的袄子短，这蝴蝶结是能露出来的，所以得系得漂亮些。月华裙最大的好处就在走起来摇曳多姿，轻盈飘逸，起坐随意自在。
现在姑苏人穿衣都这般讲究了！梁四娘感叹道。
这裙门上的纹饰也是有讲究的吧？梅英兴奋地低着头边欣赏边问。
有啊。这上面的纹饰大都讲究个吉祥如意。平时日常穿的多为鱼鸟花卉，大婚礼服要用龙凤、鹤鹊、祥云等图案。
慧兰师傅说着就已经帮梅英把裙子系好了。然后又拿起一件窄袖纱袄让梅英穿在身上。
好了，这样才是一套。还可以在外面罩上一件锦缎的长甲，就更有风致了。哎呀，姐儿长得俊，顶块抹布都好看！慧兰师傅也忍不住欣赏起来。
梁四娘和梅英听罢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昨天荀夫人穿的就是您说的这种月华裙了。梅英低头欣赏着，心里美滋滋的。
荀夫人啊？她最是偏爱这月华裙的，各种颜色，得做了四五身了。慧兰师傅笑道。她穿衣服可讲究得很。
那要是做大婚礼服呢？梅英认真问道。家妹明年要出嫁了，我得给她也做一套。
那肯定是从里到外全套的红色，吉祥喜庆。里外的布料都有讲究，用罗纱和锦缎搭配。纹饰用牡丹、鹤鹊、云纹都行。这是姑苏城里现在最流行的嫁衣了。慧兰师傅喜滋滋地介绍。
那纹样都得单独绣吧？梁四娘端详着裙子细问道。
是啊。从面料到纹饰用的布料、丝线都得细心挑选搭配才行。慧兰道。
我是真见了世面了。过去宫里的礼服、婚服也赶不上现在这般讲究。难怪人们都对“苏衣”趋之若鹜呢。梁四娘深深感叹。
慧兰师傅随口答道：现在的人手里有闲钱，吃穿自然是讲究得很。
梅英直接买下了试穿的这套衣裙，又给梁四娘和溪六各定了一身。
我抓紧时间做，好了就给你们寄过去，天冷前还来得及穿。我也是班门弄斧，梁大姐姐可不要笑话。慧兰师傅爽快地应承道。
梅英又把本亨和溪六的大婚礼服也一并定下，约好到了明年春上交货。
师傅，周府的女眷们到了，在隔壁等着。伙计在门外轻声说道。
我们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快去忙吧。梁四娘和梅英欢欢喜喜走进店铺大堂，看见燕辰正悠闲地喝着茶等她们。
哎呀，叫你个大忙人整日里陪着我们，真过意不去啊。梅英抱歉地对燕辰道。
燕辰笑道：梅英妹妹外道啥？这不都是应该的，你们难得来一趟。
梅英定的麻布已经备齐，店家掌柜请梅英去验货。
这批货成色我很喜欢。外包装一定得用质量好的，不能在运输途中出问题。梅英再三叮嘱道。
曹姑娘请放心，等会儿他们就过来包货，我们一般都是三家一道当场边验边包，您满意了打上封印才运走。以后就按今天的这种方式包装起运。我们也是这条街上百年的布店了。店掌柜殷勤道。
梅英一直等到邮运行把货运走才松了口气。绸缎的货她就直接委托给燕辰了。
两日后，二人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燕辰一大早亲自赶到码头送行。
燕辰为梁四娘和梅英各准备了一匹自家店里卖得最俏的罗纱，还有时鲜大闸蟹、青梅酒、蜜饯、豆干等等，不一而足。
姑妈，梅英妹妹，这些蜜饯便于存放，你做茶汇时都少不了。我就给你们备了七八种，回去后吃吃看，喜欢哪几种直接书信告诉我，今后我定期给你们寄过去。这些蟹子吃不了也可以养在缸里，隔几日换次净水，可养个十天半个月。当然尽快吃完最好。燕辰一一解释着。
燕辰大哥，我们走远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真的不方便啊。梅英无奈地劝阻道。
随燕辰到码头的小船上礼物放得满满当当，看得梁四娘和梅英直摇头。
你们不用操心了，我已经给船老大交代过了，到了地方他们会派人给送到家里。哦，对了，慧兰师傅那里订制的衣裳一做好我就发给你们。燕辰的细心让梅英自愧不如。
若早几年让这两个孩子见面，梅英兴许能嫁个好郎君。唉，人各有命吧？梁四娘看着忙前忙后的梅英和燕辰，暗自在心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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