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本亨从六安回到茅滩场老宅已经是三伏天了。
叔叔就等你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下河洗澡。虎头儿帮本亨拴马。吃过饭我得骑着它出去跑几圈。虎头儿顺手摸了摸马脖子。
虎头儿，你整天都吃啥了，最近没怎么见面，你个子又蹿了不少，比你爹爹高了吧？本亨边卸行李，边够了够虎头的脑门儿。
超过我爹爹了。虎头儿喜滋滋地说。叔叔，您每次回来都带这么多书，读得过来吗？
我这书，一半是替你爹爹拿的。唉，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自己还嫌弃上了？本亨玩笑道。
哪儿嫌弃了？我自己的书也一大堆，再过半年就县考了，愁死了。我都打定主意要上你们那儿去了，可我爹却天天盯着我，说考不了好成绩就不让我去。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怎么想的。虎头干脆跨着门槛儿发起了牢骚。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爷爷和你爹爹可是我们学校的金字招牌。你若是不考出个好成绩，怎么进我们马医馆的大门？
要进就进，别在这儿挡道儿。你跟叔叔胡说什么呢？你读书这么多年了，学得好坏，是不是块料，这次考试就是答案。要不拿什么证明给人看？再说了，两个弟弟在你后面呢，他们今后要向你看齐的。你这当哥哥的不得给他们做出个样子？本元从外面回来，刚巧听到这叔侄俩的对话。
嗨，我们也就随便聊聊。应该咋样，他心里清楚得很。咱虎头儿是谁？本亨笑着说。哥哥气色挺好的。
嗯，还行。本元去接本亨手里的东西，但被本亨拦住了。
虎头儿，把书直接放书房就行了。本亨在身后交代道。
知道了。虎头儿提着沉甸甸的书袋快步朝书房走去。
从河里游泳回来，本元哥俩就钻进了书房。
哥哥，我把这些年爹爹和我积攒的诊疗方子，还有你又编写的材料抽空都梳理出来了。本亨翻着一大摞整理好的资料。你看，都在这里了。
吆，名字都有了，“东溪素问碎金论”。这名字有何含义？本元笑着问道。
算一算，这些资料前前后后有三十年了，岁月鎏金，光阴荏苒，这都是咱们父子人生的记录和记忆，就像留在岁月长河里的一块儿一块儿金子，何其珍贵？我每次看它们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的感慨。本亨的话里包含着对过往岁月的遥远追忆。
不错，真的不错，本元深深地点头赞许。吆，这些资料好多是庆哥儿妈妈誊抄的吧？这字写的越来越好了。她还得带孩子，可太辛苦了。
是啊，我要教课，还要编写，溪六看我忙不过来，就经常帮我誊写。不过，还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内容都太专业了。一是病症类型多，二是有些内容庞杂艰深，不宜习用。我在上课的时候尝试了一下，选了一些内容，采用师生问答的方式，在课堂上与学员们相互讨论讲解。学员们很感兴趣，问的问题各种各样，我在解答的时候也获益匪浅。课后我把它们再记录下来，重新修改补充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觉得，咱们不妨采用这种方式来编写可能会更加通俗易懂？
本元接过本亨递过来的几十页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这里面问答的人我换成了咱俩。曲川是你，溪川是我，一问一答，岂不有趣？本亨笑着说。
嗯，我先看看。本元饶有兴趣地轻声读了起来。
论马有父母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余闻马有父母者，何也？曲川答曰：龙之生也。溪川曰：何以见之？曲川曰：混元初开，始有二龙于东海屈山而出，指山为姓，一名屈强，一名屈女，女子生飞兔，飞兔生麒麟，麒麟生马，天皇起号曰龙驹。后因食人，董仲仙摘其胆汁，息其蹄趾，更名曰马也。按伯乐经云，马者，贵兽也，且利国富民，能引重致远，日行千里者有之，五七百里者有之，有三分龙骨附身，实为龙之化生也。有歌存证。歌曰：
欲问骅骝父母名 屈强屈女二蛟龙 两屈孕娠生女子 女生飞兔兔生麟
麟长龙驹呼传马 屈氏双龙五世生 天皇起号留于世 亘古相传直至今
论马脏腑中有四海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余闻马有四海者，何也？曲川答曰：头为髓海，心为血海，肺为气海，肾为水海，此四者，与天地相合也。溪川曰：何以见之？曲川曰：天有五运，马有五脏；天有六气，马有六腑，天有四极，马有四海。可谓与天地相合也。按太极经云，天者为一大天，人者为一小天，物者亦为一小天也。马之为物，秉二五为生，抱阴负阳，当有四海，与天地同参，亦为一小天也。
歌曰：
心者丰肥腔满血 肾者丰肥胞满泽 头者丰肥髓满髅 肺者丰肥气满膈
四海丰肥如此称 乃与天地合其德 人畜万物总皆然 二气五行无所别
论马有疾似无疾，无疾如有疾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凡马无疾似有疾、有疾如无疾者何也？曲川答曰：马之无疾似有疾者，形病脉不病也；有疾如无疾者，脉病形不病也。是故形病脉不病者，生；脉病形不病者，死。两症者，总于凫上斟之。歌曰：
体瘦形羸行步难 脉平色正亦安然 神强脉易从来死 百患之中无一痊
论马起卧蓦然而住起卧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凡马起卧蓦然如住起卧者何也？曲川答曰：马之起卧蓦然而住者，内伤脏腑也。曲川曰：何以见之？曲川曰：起卧者，腹中疼痛也。住卧者，脏腑死绝也。是故五脏亏伤，六腑败绝，不知疼痛，故起卧而住也。卞氏经云：凡马起卧蓦然而住起卧者，十死无一生也。难以治之。有歌于后，歌曰：
起卧频频不住停 蓦然住卧少精神 喘粗肉颤浑身汗 目瞪看人不转睛
见此病源休治疗 医人妙手亦无能 纵然得效无多会 不离时下命归阴
论牛马三病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余闻牛马有三病者何也 ？曲川答曰：牛马三病者，天生之病也。 曲川曰：何谓天生？曲川曰：蹄薄而不能致远者，一病也；前蹽而不能即骤者，二病也；后蹽而不能登峻者，三病也。溪川曰：何以治之？曲川曰：三病者，胎病也，天生午丑不齐之患，古今而无治则也，有歌存证。歌曰：
天生牛马三般病 蹄薄后窄与前蹽 谨请医工休妄作 前贤规矩有根苗
论马牛二苦者，何也?
溪川问于曲川曰：余闻牛马有二苦者何也 ？曲川答曰：牛马二苦者，风流之苦也。 溪川曰：何谓风流之苦？曲川曰：穿鼻卷、开鼻孔气海穴中，为一苦也；割耕牛、骟战马千金穴上两风流，为二苦也。溪川曰：何以免之？曲川曰：二苦者，天生午丑自然之苦，驽骏亦无所免也。有歌存证。
歌曰：
牛马两端风流苦 更回改骟自轩辕 开鼻两弯须要正 卷穿薄处是根源
论马针烙忌闭日者,何也?
溪问于曲川曰：余观历日新旧，凡遇闭日，不宜针刺者何也 ？曲川答曰：闭日者，血支凶日也，一月二三逢之。是故正月丑日，二月寅日，三月卯日，四月辰日，五月巳日，六月午日，七月未日，八月申日，九月酉日，十月戌日，十一月亥日， 十二月子日，此是血闭之日也。凡兽者，百脉不通，诸经闭塞，医疗者诸穴不宜刺之。有歌于后。歌曰：
闭日不宜针灸 三卯二寅正丑 六马五蛇四龙
七未八申九酉 十犬十一逢猪 腊鼠忌之针灸
本元看着看着竟喜形于色。有趣，太有趣了。这个办法太好了。不仅问题讲得明白，而且用这种歌谣的形式把诊疗的精髓提炼出来，朗朗上口，更容易记住。要不说呢，书没有白读的。让虎头儿好好备考，除了让他把曾经学过的东西再仔细梳理归纳一遍，还能让自己的能力更精进一步。你这不就是榜样吗？
本亨听着哥哥的称赞，心里满是喜悦地道：那就按照这个模式来修改。另外，我想还要对这些内容进一步精选，把一些雷同的，一般性的常见病进行合并，或者就删掉，保留真正有价值的精华内容。
本元看着本亨兴奋地说道：你的这个方法对我很有启发。你肖大哥从平凉给我带回来的那些临床诊疗资料，可以说是爹爹和我在陕西各个养马厂驻厂巡医时的原始记录，前前后后差不多十年。我最近一直在看，也在苦苦思索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把它们更清晰、简要地呈现出来。毕竟这些东西太过于专业。看了你的这个教学内容，我发现，就采用简要描述加歌谣的方式，并按照脏腑的顺序进行分类、归纳就简便多了。叙述部分重点描述病症、诱因、症状、脉色等，然后再编成歌谣，通俗易懂，雅俗共赏。
哥哥的想法太有气魄了。本亨佩服道。
那可多亏了你肖大哥，要不是他把这些东西给我带回来，我现在哪里有勇气写这些呢？
你先写出一个样本，我把所有的方子按疾病所属脏腑顺序分类，然后咱俩分头儿按着样板把这些资料进行重新整理。形成统一的样式。本亨兴致勃勃地边想边说。
那太好了，最后由你统一润色。你的文字表达能力要远远超过我的。本元心里像点燃了一只火把，把这些日子的郁闷、迷茫一下子照亮、驱散了。
哥俩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又到了三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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