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静立在污浊的血泊边缘,并没有急着迈出脚步。他背后的衣衫下,那枚风之刻印隐隐发烫,原本在这封闭空间内躁动不安的气流,在希尔芙的意志抚慰下逐渐驯服,化作无数双无形的触手,沿着阴暗蜿蜒的走廊向深处探去。
“嗯……”
气流滑过粗糙的石壁,钻过门缝的空隙,将远处的动静一丝不漏地反馈回来。然而,除了风本身的呜咽,反馈回来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克里斯缓缓睁开眼,惨白的右眼在昏暗中闪过一丝冷光。刚才与格里芬修女的战斗动静并不小,那肉山崩解时的震颤甚至让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按理说,这层地下设施的守卫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才对。
这反常的死寂,就像是暴风雨前被抽干了空气的低压区,透露着压抑与肃杀。
“是在等我吗?”克里斯心中暗忖,在有入侵者的情况下,对方并没有出现一丝骚动,反而迅速做好了应对准备,这让克里斯有些意外。
回忆着脑海中的地形图,以及那些已经被“埋伏”了的位置,克里斯脚步轻快,迅速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长廊两侧的壁灯已经有些年头了,散发出的光芒惨白而微弱,将克里斯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泛白的魔眼缓缓扫过,他将长剑从魔镜碎片中取出,走不了几步便朝着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挥剑,将那些隐藏的阵法禁制悉数破坏。
行至一处光线晦暗的拐角,克里斯头顶的阴影中忽然垂落下一丝粘稠的液体。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花板上剥离,带着腥风向克里斯扑来。
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利爪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克里斯的兜帽。
借着微光,克里斯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只极其扭曲的爬行生物:人类的躯干上强行缝合了壁虎的部分特征,它的背部隆起,鳞片呈现出病态的灰败色,原本属于人类的头部,此刻已经向外翻开,像是剥了皮的香蕉一样,暴露出里面的细小利齿。
克里斯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出半寸。与此同时,空气中闪过几道极其细微的波纹。
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那扑在半空的怪物身体骤然一僵,紧接着便在重力的作用下迎上了克里斯的剑锋。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它的身体便已被分成了两段。
“魔气实验么……”克里斯跨过地上的残尸,目光扫过那怪物断肢上依然在抽搐的肌肉纤维,神色如常。
“嗯,而且是水平很高的魔气实验。”温蒂妮的语气中很罕见地多了丝愤怒,“真是残忍…”
“应该是和刚刚的修女一样,嗯…但实力弱了很多。”克里斯踏过怪物的尸体,心底对蝴蝶花协会多了几分厌恶。
早先在布尔加特(如今的沃尔夫尼亚)时,抓走亚托莉娅的那伙人便在偷偷做这方面的实验。由于亚托莉娅的事情,让克里斯对魔气实验十分抵触。
“就连魔王都禁止使用同族进行魔气实验,这里…人族王国的核心,王都赫斯特尔的地下,反而堂而皇之地进行这种迫害实验。”克里斯感到一阵无奈和失望,魔气实验的确是一门新生的“技术”,很多学者和人认为它能带来更多价值和发展进步,但显然,事实总不会如理想般美好。
“……”温蒂妮并没有立刻开口,稍停了片刻后才提醒道,“那名修女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们也许是为了追求力量,而且成功了。”
“嗯,之前梅给我的情报里也有,王都这半年来失踪案件多了很多。”克里斯十分平静地解除了魔眼,他的语气中没有愤怒,反而十分理性,“而且蝴蝶花协会杀手的实力远超普通佣兵,而这一切…都是在半年前那位名叫爱丽丝的女人出现后开始的。”
“爱丽丝。”
“对,我必须在祝圣仪式前解决掉这个不安因素。而且我怀疑…”
“怀疑爱丽丝和魔王军有关系吗?”与总是吵吵闹闹的希尔芙不同,温蒂妮对待每件事都很认真,也很理性,克里斯也因此偶尔会和她讨论下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还不确定,但一切都太巧了,这几天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克里斯揉了揉眼睛,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放缓,“路德维希布局太久了,我压根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上他的步子,所以总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
“这也没办法,那位魔王已经为此准备几百年了。”温蒂妮对克里斯的前景依旧保持悲观,“你真有把握对抗魔王的执念吗?”
对于水精灵的问题,克里斯只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我不是勇者,但现在勇者全都不出现,还有谁来阻止路德维希呢。”
“至于胜率嘛…”克里斯再次破坏掉一处禁制后,语气带着轻快和随意,“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
接下来的路程正如他所料,黑暗中潜伏着不少这种半虫半人的怪物。它们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毫无理智可言,只是为了阻挡克里斯前进而留下的炮灰。只是这些阻碍却并没有让克里斯的脚步停顿太久。
随着克里斯逐渐深入,这座地下设施的真容也逐渐浮出水面。
这里的规模远超克里斯的预想。通道两侧排列着的营房,透过半掩的门缝,能看到里面叠放整齐的被褥和挂在床头的制式皮甲;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皮革味以及一种独特的金属防锈油的气味。
这哪里是什么教会的福利院地下室,分明是一座藏在王都地下的私兵兵营。加上那些魔气实验的实验品,蝴蝶花协会的图谋并不简单。
正当克里斯经过一扇厚重的铁门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机簧绞动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两根足有手臂粗细的魔法弩箭裹挟着恐怖的动能与盘旋扭曲的风压,在魔法的加持下以极快的速度撕裂空气,眨眼间便飞抵克里斯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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