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天地合为一色,万物归于沉寂。
不知何时,咆哮声、怒骂声、喊杀声、哀嚎声渐渐离吴懿远去,他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箭矢撞击铠甲声音,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越来越近的那个向他呲着黄牙、舞动着兵器的人。
那个人他不认识,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氏,更不知道为何从军。
他也不想认识,因为那个人不是他的朋友,跑过来也不是为了交朋友,而是为了杀死他。
那个人是敌人。
“受死吧!”
吴懿大喝一声,双手持剑,一剑便枭去对方首级,随后杀入阵中左挥右砍,杀死所见的每一个和他们服色不同的人。
他从不喜欢杀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从杀人中获得快感,当利刃切过皮肉,划过新鲜有弹性的躯体,给他的反馈却是一种压抑的沉重。
他很清楚这不是武器的原因,河北制造的杀人利器从不是使用者的负担,他觉得那或许是肆意剥夺他人生命时产生的罪孽,也可能是斩杀敌人后军功给予的责任。
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从青年到中年,从骄傲到沉稳,他确实是在杀人之中渡过的,也是在杀人之中蜕变的。
当然,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会像那些自诩清高的人将理想绣在胸口,却将罪孽丢给王弋,高喊统一天下的同时去责备王弋造成了太多的杀戮。
从他决定踏上这条路起,王弋不过是他的同路人,只不过是走在最前面披荆斩棘的那个,他们的理想是相同的,为了实现理想,杀戮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不喜欢杀人,但他愿意为天下一统而战,并且坚持到底!
“诸君!随我一起奋勇向前!”
一阵杀戮过后,嘈杂的战场再度回归,吴懿举着宝剑高喊着口号,一脚踹翻一名偷袭的援军,向袁军的中军杀去。
水军士卒见他如此勇猛甚是欢喜,不自觉聚拢过去,护在他两旁,随他向中军突破。
所有人都知道,在那里有一杆大旗,只要将旗斩断便可以结束这一切,获得无上的荣耀。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
不止是他们,袁军也一清二楚。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也有这么一杆旗,也有着和水军相同的荣耀。
战场从未离去……
“杀!”
“杀!”
“杀!”
就像袁军挡不住吴懿的突破一般,即便水军的长枪兵拼死抵抗,依旧不是丹阳精锐的对手。
这些人高喊着口号,挥舞着战刀,用盾牌格挡长枪,以利刃劈开道路。
钢铁的洪流注定碾碎孱弱的血肉,哪怕在这庞大的战场之上两三百人的队伍还不如涓涓溪水,但他们的气势却胜过怒海波涛!
“挡住他们,挡住!”一名水军将校率领上百名刀盾兵杀至,他带着人用盾牌拼命阻挡着丹阳兵前进的速度,身后的长枪兵用长矛疯狂捅刺着丹阳兵,有些甚至踩着同伴的身体高高跃起,就为了拼尽一切一击得手。
怒海波涛又能如何?他们从军便是为了面对狂暴的海洋,并且从未放弃过与之对抗。
气势相似算得了什么?就算是真的来了,他们也只会驾驭着船只碾过去。
“娘的,没有敢拼命的了吗?”一名跪在地上的水军士卒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感受到没人借力跃入敌阵,感到非常不满,起身大声训斥。
然而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了,就连驰援过来的刀盾兵都闯入敌阵与丹阳兵厮杀在一起,已经没人需要他的付出了。
但是,这没有让他感到沮丧,因为弟兄们还需要他的战力!
“杀!”
捡起地上长枪,高举过头顶,他瞄准一名丹阳兵冲了过去。
混乱已不足以说明锋线上双方的情况,就连丹阳兵的军阵也早已因水军的混入而破碎,他的运气相当好,丹阳兵没有看到他杀来,被他一枪刺穿眼眶,当场身死。
“哈哈哈……都看我,看我!”他奋力将那名丹阳兵挑起来,对周围喊道,“捅他们脑袋!捅脑袋一下就死!呃……”
话语还未飘入同伴的耳朵,一柄战刀便贯穿了他的胸膛,一名愤怒的丹阳兵将他杀死后犹不解气,抬脚对着他的尸体踩了两脚,张嘴想要骂些什么。
此时一柄长枪适时杀至,顺着丹阳兵张开的嘴巴贯了进去,而那名将其杀死的士卒也在片刻之后倒下。
消逝……不,应该是消融。
双方士卒犹如白雪置于火盆,正在快速消融。
水军依靠自身武艺在混战之中占据了上风,袁军则靠着丹阳兵的战力大量杀死水军士卒。
但是,无论如何胶着的战场终究会分出胜负。
水军士卒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终于让丹阳兵一个个倒下,人的意志是无限的,惊涛骇浪却有归于平静的一天。
袁军锋线溃败!
看着身边聚拢起越来越多的士卒,吴懿不需要战报便已知道自己胜了。
张承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他吴懿也不是废物。
常人确实无法理解高深的阵法,想要破解平常的军阵却很容易,破解这些被前人用烂的阵法只需要一些小小的诡计。
水军是没有营这个建制的,各营都是吴懿不久之前划分出来的,三、四、五营是他从三艘最能打的楼船上抽调的精锐士卒,就是为了在决战时充当锋线,达到一战而定的效果,和他们同样特殊的还有负责突袭的六营。
甘宁很够意思,吴懿身边没有山地营的兵,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甘宁将自己的亲卫派给了他,而他则将亲卫放在了六营。
他确实没想到张承手里竟然有着甲的丹阳兵,不过,想必张承也不会想到这片战场上不止有一支有甲的军队。
嘶啦……
刀刃割破喉咙,摩擦到骨骼时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一名八尺壮汉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看向周围尸横遍地的环境,大吼:“管家,老管家!还有喘气儿的吗?”
甘望一袭戎装飘到他身后,一脚踹在那健硕的屁股上,冷声道:“你也配称呼某为管家?”
“管事……嘿嘿……您看,都杀完了,接下来我等该怎么做?”
“杀完了贼人,就去寻吴大爷,老爷的命令你忘了吗?”
“哦。”壮汉点了点头,丢下手中尸体,转身向后走去。
甘望真是烦死这些夯货了,见状骂道:“那边!吴大爷在率军冲锋!”
“嘿嘿……”壮汉挠了挠脑袋,为了缓解尴尬喊道,“弟兄们,随我杀呀!”
他的嗓门不小,全场人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水军士卒们集合好队伍站在一旁,亲卫们则从壮汉身前走过,给他送去一个个白眼,更有甚者直言:“你是什么东西?命令老子?呸!”
壮汉恶狠狠地瞪回去,见众人渐行渐远也没人给他个台阶,只能怒骂:“娘的,一群贼徒!”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骂,事实上他们确实是一群贼徒,而贼徒的战斗方式自然与士兵不同,是狂野而又奔放的。
一群人连个最基本的阵型都没有,稀稀拉拉跑到阵前,见到袁军后阴恻恻地一笑,便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
当先一人抡着两柄开山大刀如旋风般在前开路,嘴里还不闲着,一直嘟嘟囔囔地询问吴懿的下落。
你若说他是个小姑娘也就罢了,他却是个八尺大汉,战场本就嘈杂,他到底说了个啥,别人根本听不真切,哪能有人理会?
可他却将此事怪罪到袁军身上,出手更加狠辣,刀光过处残肢断臂乱飞。
后面的人也各自施展手段,有的一杆长枪使得大开大合,颇有名家风范。
有的却手段卑劣,一柄细剑专挑下三路动手。
有的甚至不上前接战,选了个好位置弯弓搭箭,一箭一箭点名。
功夫五花八门,袁军应接不暇。
而且这些人都穿着甲胄,军阵在他们面前就是个摆设,破阵轻而易举。
很快,在数人围攻偷袭掉袁军统兵的将校后,此地袁军开始向后溃败,刚好将率军冲锋的吴懿身影暴露了出来。
“吴大爷。”甘望不知什么时候有冒了出来,来到吴懿身边行礼道,“侧翼的弓手已被我等解决,还需我等做什么?若无事,我等便跟在吴大爷身边了。”
“那张承定在中军大纛之下,随我杀过去,战将夺旗!”吴懿大手一挥,继续杀向中军。
甘望对着吴懿的背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头扫了亲卫一眼。
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亲兵们却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个个闭上嘴巴,低着头跟上了他的步伐。
此时袁军右翼弓箭阵地被全面压制,左翼干脆死了个干净,锋线全面溃败,形势对于水军来说一片大好,气势如虹,似乎只要稍加努力,连中军都不需出动便可赢下这场战斗。
但吴懿却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袁谭能放心将整个后方交给张承镇守,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中军。
在那道薄弱的人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三国:征战汉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