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把话撂下了，瞪着眼看着苏毅，就等他给个说法。屋里的暖气挺足，可气氛却有点发僵。
苏毅听阎埠贵说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抬眼看向他。
“三大爷，您这话，我得跟您掰扯掰扯。”苏毅放下杯子，语气依旧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清楚了。
“第一，解成饭馆那事，是消防的问题，是卫生的问题。他自己做的不合格，被要求按规矩整改，是为他好，也是为吃他饭的客人好。这道理，您教了一辈子书，应该比我懂。”
他顿了顿，看着阎埠贵微微变色的脸，继续说：
“第二，许大茂这事，性质不一样。他是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该罚。罚也罚了，款也交了，东西也没收了。我恰好认识公安局的人，拖他打听了一下情况，问问到了哪一步，没让人在里面为难他。这跟去‘活动’让他逃避处罚，是两码事。”
苏毅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阎埠贵：
“您觉得我厚此薄彼，我心里有数。但解成的事和许大茂的事，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不能放一块儿比。您要是为这个心里不痛快，我给您赔个不是。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阎埠贵被这番软中带硬的话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股憋了许久的秘密和怨气再也压不住，冲口而出，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压得很低，却带着狠劲。
“道理？小毅，你是不知道这里头的脏事儿！我告诉你，解成饭店年前年后挨的那两次查，消防、卫生轮着来，那都不是偶然！那都是许大茂这孙子在背后使的坏！是他举报的！”
他喘了口气，仿佛说出这个秘密让他舒坦了些，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你看你帮了个什么东西”的意味，紧盯着苏毅的反应。
苏毅听到这里，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评价许大茂，而是看着阎埠贵，冷静地反问了一句：
“三大爷，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您怎么就能断定，一定是许大茂举报的？”
阎埠贵被问得一怔，随即脸上闪过一丝被质疑的不快和急于证明的急切。
“我怎么断定？我亲眼看见的！年前，就在你们家客厅，我想让他从许大茂那儿匀点电子表指标，话让许大茂听了个正着！没过两天，解成的消防检查就来了！”
他越说越气，语速加快。
“这还不算完！卫生整改后，饭馆重新开业的第二天，我亲眼瞅见许大茂蹬着车跑到饭馆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就钻进了那边的公用电话亭！他这边电话撂下没过半个钟头，卫生局的人就上门了！查得那叫一个细！时间卡得这么死，前后脚的事儿！你说，不是他举报，还能有谁？他有动机，有时机，我亲眼所见！这还不够明白？”
苏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阎埠贵说完，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苏毅才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心中印证着这个时间线和逻辑。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
“如果真是这样，许大茂这么做，确实不地道，坏了胡同里处邻居的起码规矩。”
他没有为许大茂开脱，这让阎埠贵憋着的气稍微顺了一点。
但紧接着，苏毅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他望着阎埠贵，语气里带着一种清晰的探询，缓缓问道：
“三大爷，那照这么说，许大茂这次倒卖电子表，被抓得这么准，当场人赃并获，这事儿，跟您是不是也有点关系？”
他没有用“举报”这个词，但意思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阎埠贵的心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他没想到苏毅会如此直接地把问题反弹回来，而且精准地指向了他最不愿被触碰的部分。
阎埠贵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挣扎、难堪，最后却定格在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硬气”上。
他脖子一梗，迎着苏毅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没错，是我举报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找补理由，声音也高了一点：“他许大茂不仁，背后捅刀子，想断我儿子的活路！那就别怪我不义！他干那事见不得光，我点了它，有什么不对？这叫一报还一报！”
话说出口，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些，胸膛也挺直了一点，仿佛自己站在了“复仇”的道德高地上，尽管这高地的基础是同样隐秘的算计。
他看着苏毅，想从对方脸上看出赞同、反对，或者至少是理解。
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许大茂是咎由自取。
苏毅听完，脸上依旧平静。他没有对“举报”行为本身做出评判，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阎埠贵。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得像在拉家常，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纷争的清晰。
“三大爷，您这话，是把我当自己人，才肯说。”
他先给了阎埠贵一个台阶，肯定这份“信任”，然后才继续：
“你们两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他疑心你，你报复他，来回这么折腾，没个尽头。许大茂折了钱财，心里这口恶气出不去。您这边，饭馆也受了折腾，损失也不小。”
苏毅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在阎埠贵脸上停留：“这么斗下去，除了两败俱伤，让街坊看笑话，还能有什么结果？今天您能点了他，明天他缓过劲来，会不会再想别的招？”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阎埠贵听着，心里的火气和那点“硬气”慢慢凉了下来，涌起一阵烦躁和后怕。
是啊，许大茂那小子，锱铢必较，他要是知道自己举报的事，能就这么算了？
“小毅，那你说……这事……”阎埠贵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寻求主心骨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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