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毕竟年纪大了，夜深如许，早就抗不太住了，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倾，有些懒散地靠着，右手食指则不停地在扶手上轻敲，一边思考一边道：“那小子身上的超基因是怎么来的？”
方清客没想到老人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有点猝不及防，本来想把柳自春说的那一套拿出来糊弄过去，见老人目光清冷地审视着他，只能苦笑一声，选择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走私无关，应该是来自什么意外，这一点还有待查证。”
老人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尚姓男人，拍板道：“既然跟走私无关，那就不要再查了。”
尚姓男人闻言有些迟疑，看着老人欲言又止。
方清客怕他说错什么话，连忙保证道：“确实不用查了，本来就没什么好查的，人家梅奇品学兼优，查什么查，这不是浪费研究员人力嘛？就像您说的，有这时间查梅奇，还不如去墟里转转，指不定就能替国家发现啥好东西呢？老尚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尚姓男人的大腿，拼命使眼色。
男人有些勉强地点点头，道：“老方说得对。”
老人假装没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他们家关系怎么样？”
方清客知道对方问的关系肯定不是普通的家庭关系，而是超基因研究方面的关系。
自上世纪第一座墟被发现以来，经过数十年的研究和发展，超基因研究方面目前已经形成了半固化的阶级形态，许多先吃着螃蟹的人占据了金字塔的顶端，以亲族关系向下兼并发展，目前已经形成了许多隐晦的家族形态，即使是黑堡大学，这种形态也无法完全避免。
而老人之所以会问梅奇的超基因研究关系，其实就是怕他出身于庞大的家族关系网。
对于这种学生，学校的老师教与不教，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他们只会按照家族的意志发展，形成一个又一个固定的模板，这些模板都是一个家族经过数十年里很多代研究员的优化形成的，跟流水线差不多，教授的意义并不大。
方清客对于这一点还是很自信的，尽管并没有跟梅奇具体接触过，但在他看来梅奇简直就是所有老师梦寐以求的那种学生，好学，勤奋，懂得取舍之道，又尊师重教，最重要的是家里完全没有任何背景，完全就是一块璞玉，可以继承任何人的衣钵。
千万不要小看最后一点，许多超基因研究员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和研究事业，根本没有谈婚论嫁的时间，更不用说后代了，即使有后代也没时间教育。
所以像典姓老人这样上了年纪且膝下无后的老研究员，最大的念想就是有人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继承自己的信念，继承自己未竟的事业。
他笑道：“典老你放心吧，梅奇家里从他往上数三代都跟超基因研究没有任何关系，他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企业高管，他母亲是一名心理咨询师，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老人闻言终于露出笑容，知道这些就够了，关于梅奇的天赋，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根本没有必要问方清客。
此时炉水终于烧开了，他正准备站起来倒茶，方清客已经抢先了一步，笑呵呵地道：“您躺着，我来，还有什么要问的您尽管问。”
老人摇摇头，指着他旁边挂着的一张毯子，道：“把它给我。”
方清客正在倒水，腾不出手，尚姓男人起身把毯子取下来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来将自己的腿盖上，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顿地眯起了眼睛，摆摆手道：“老头子我就不伺候你们了，自己喝茶，喝完就走吧，我该睡了。”
方清客愣了愣，道：“您不想跟我们去看看？”
老人摆摆手，眼睛已经合上了，嘟囔道：“你们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教过江淹小子吗？我比你们更清楚他的天赋，不去看啦……“
方清客和尚姓男人对视一眼，劝道：“那您要不去床上睡？”
老人没再回答他，鼻间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两人见状，不好再说话，各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老人抱拳行礼，退出了值守屋子。
屋外月明星稀，而树林间的夜色如水，阴阴翳翳地折射着如波月色。
尚姜君抱着刀，道：“成了？”
方清客嘿嘿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腆着个大肚子，道：“有我方某人出手，焉有失败之理？”
尚姜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飞十米远，拔刀就向他砍去。
“哎哟喂，疼死我了，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动手，我自己来，求你了，让我自己来……”
尚姜君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刀身紫弧闪烁，发出似有若无的啸声。
“还骂不骂了？”
方清客躺坐在地上，歪着头，让自己的脖子尽量远离刀刃，半眯着眼睛，一副怕死的样子，慌忙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才是娼，我是娼。”
尚姜君点点头，收起刀，像是在跟他商量一样，道：“那你自己来？”
方清客忙不迭地点点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说着连忙站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头，轻轻一扭，大好的脑袋就被自己卸了下来，他像是一个征战足坛数十年的老将，娴熟地将脑袋抛起来，一个凌空抽射，脑袋便如皮球般飞进了前方的森林里，惊起一地鸟毛。
“哥，我这一脚怎么样？有没有国足的水平？”
方清客的声音在林间响起，距离这里至少有个三百米。
尚姜君懒得搭理他，出了一口恶气，抱着刀几个腾跃就消失在林间，只留下几道还在闪烁的紫色电弧。
“哥，你等等我啊！”
方清客一边喊着，四肢和躯体快速找到了自己的脑袋，然后便抱着脑袋追了上去。
尚姜君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没时间安脑袋。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青儿？搞定啦！你方哥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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