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总是会问那些从人间回到青丘的狐仙姐姐，人间的情爱，到底是什么？
她们说，情爱这个东西，它可以是你全部的动力，也可以是你痛苦的根源；它可以是温暖和煦的日光，也可以是可怖的狂风暴雨；它可以是嘴甜的糖果，亦可以是最苦的汤药。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懂。
她们总是会微笑着，敲敲我的头，说到，我的小牡丹，你永远不要懂，才好啊……
“那……怎么样才算是爱上一个人呢？”
她们说，爱一个人啊，就是他开心时，你便开心；他不开心时，你便跟着他不开心，这便就是爱了……
“那姐姐们不开心了，我也会不开心啊！难道这也是爱吗？”我十分好奇的问道。
“傻牡丹啊，这不一样的。”狐仙姐姐看着远方，语重心长的说到，“真正爱上一个人，为了他，容颜、修行，甚至性命都不再重要了……你能明白吗？”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狐仙姐姐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在这世界上的，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修行甚至性命？！
直到……
我看到如言被心疾折磨地痛不欲生的时候，我的心仿佛也在受着折磨。可是……我却无计可施……哪怕他的一点点痛苦，都没办法与他分担……
我的夫君柳如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无论是对待友人，对待父母，还是对我，哪怕是，街上的一个陌生的乞丐他都会给予他力所能及的温暖！
如言的娘亲说，如言从一生下来，便带着这讨厌的心疾，一直是忌怒气忌疾行。所以如言从小到大，都是颇为成熟稳重的性子。他的性格十分慢热，待人待事温文尔雅，从来不发脾气。
尽管如此小心翼翼，他的病情还是日渐加重。
我与他新婚时那两年，到处里游山玩水，他心里头高兴，又不想与我担忧，便一直隐瞒着他的病情。后来有一日，他突然吐血晕倒，我才知道……他竟已经病到了……如此地步……
我想不通，为何如此好的一个人，上天要给他这么大的折磨！这一点都不公平！
……
在青丘的密林深处，住着一位堕仙。只要付出一些代价，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用了三百年的灵力，换了一个妖族的禁术。
原是想用灵力，换得如言的长命百岁，可是堕仙拒绝篡改凡人的命数。所以最后，她教给了我一个禁术。
她说：“凡人有句话，叫做‘以形补形’。补凡人心的‘形’当然就是——凡人的心。用此法术取得人心，一刻钟内为其注入十年灵力，再将其炼成丹药服下，必能见效。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而且习此法之人，必入妖道。小姑娘，我看，你是青丘仙族吧——我这里，也不会强迫人做买卖。到底要不要学，全在于你。”
“学。”
什么修行？什么大道？什么成仙？甚至都抵不过如言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离开的时候，那堕仙问我——
“值得吗？”
我说……
“值得。”
……
那一夜……我第一次杀了人……
无数的梦魇缠绕着我，压的我要喘不过气来……我这一生，从未像如此这般痛苦……
第二日，如言的身体果真有了好转。我十分感谢那堕仙，虽然她只是做生意，但是于我来说，便是救命之恩。
就这样，我每隔半年，便去杀人掏心。后来，如言的身体愈来愈不好，我只得每隔一个月便去杀一个人。杀人时的愧疚感越来越少，后来，便渐渐麻木了。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身为修炼之人，怎能如此自私，用别人的性命换取所爱之人的性命！可是……我不能不做……如言是我的一切……他是我的命！
东粼城来了一个道士。
他说，频繁有人在半夜掏心，必是妖物所为。
后来，他怀疑到了我的身上。可是，我毕竟还是青丘仙族之人啊，怎会被这种茅山道士轻易识破。
这道士，来到柳家，设坛做法。说要赶走邪祟，惩恶扬善。我又不是妖，他如何赶的走我，真是可笑。
如言在房中听到了声响，便起身出门查看。听到别人说我是妖，一向温润如玉的他竟然大声骂了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对人动怒。
竟是，为了我……
那天晚上，我问如言，“夫君，他们说……我是妖，你信吗？”
如言抓起我的手，将我搂在怀中，用他一贯温柔似水的声音缓缓说道：“牡丹，是我的娘子。不管你是仙，是妖，是人，都是我柳如言此生挚爱之人。”
得君此言，此生足矣。
当晚，我便杀了那个道士。不是因为他说我是妖，而是因为，他让如言动了怒。这番罪过，罪无可恕！
这是我第一次，杀了人后毫无愧疚感。
从那以后，我便只杀恶人。奸淫掳掠者，本就该死，何苦留在这个世界上再浪费食物，祸害他人！
再到后来，如言的父亲被人陷害锒铛入狱，死在狱中。他的母亲含恨而死，柳家家破人亡，如言一病不起。
我费劲心思，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当天晚上，如言竟病死在了我的怀中。
我不相信！如言不会死的！
我知道，青丘九尾狐的心头血，可以保存身体千年不损。
我施用法术，强行将如言的魂魄锁在体内，用自己的心头血保住他的躯体。这样，他便同活着没什么两样。虽然他醒着的时间极少，但我还是感到十分幸福。
我在醉仙楼弹琵琶卖艺，用来维持生计。虽然那些凡间的汤药根本没用。
一日，客栈里来了两个男人，一个红衣男子潇洒不羁，一个蓝衣男子冷若冰霜。我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仙气，来者不善啊。
我尽量避开与他们二人的相处，以防他们发现我身上半仙半妖的气息。
这日，那个贾老爷又来纠缠于我，竟还用如言的性命威胁我，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当晚，我便去结果了他。结果，却遇见了那个红衣男子，不仅阻拦了我，还将我打到重伤。
我逃回客栈，看到结界完好无损，放下心来。进入房间，便闻到一股仙气，仔细一看，果真是那个蓝衣男子。
他们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晓。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如言，再一次死在了我的怀里。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放声大哭，我最最宝贵的人，都已经没了……那我活着，坚持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棵桃花树下。如言抱着我，我们微笑着，眼睛里只有彼此，世间再无任何东西能够拆散我们……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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