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血流成河
从战术选择来说，郝梦祥让先头部队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并不是一种合理的战术，因为这样会暴露弱点。
但是郝梦祥却是依旧这么做了，因为他就是故意做出的这个弱点，好让蒙古人有勇气冲上来。
他的部下们并不知道郝梦祥是怎么想的，对面的蒙古人就更不知道了。
毕竟郝梦祥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郝梦祥的这种想法：不求胜负，只求杀敌。
蒙古人看到了前方的大乾陆军的数百先头部队正在陆续从乱石阵出来，此时巴图也是在数百米外坐着最后的准备，他骑着马，在本部骑兵的前方跑来跑去，口中高喊着各种鼓舞人心的话。
最后，就见他高举着弯刀，下了最后的命令：“冲啊！”
千骑蒙古骑兵，开始发动潮水一般的攻击，他们没有一窝蜂的全部冲上去，而是和往常一样，分成了前后三波，每一波都是有三百多骑。
骑兵冲锋的速度，是很快的，很快就是进入了大乾炮兵的射程，炮弹开始在骑兵的冲锋阵列里炸开。
为了获得更大的杀伤效果，大乾炮兵使用的是价格昂贵的榴炮弹，而不是实心弹，每一枚炮弹的爆炸，都会造成少则数人，多则十余人的蒙古骑兵伤亡。
而炮弹所造成的伤亡还不是最主要的，更主要的是，剧烈的炮弹爆炸声以及浓烈的硝烟会惊吓到马匹。
虽然说火器很早就出现在华夏战场了，但是在大乾王朝之前，使用的总体还是不算多的，哪怕是之前号称火器装备比例已经是达到了百分之十的明军，其实也不算多。
之前东亚地区的战争，主要还是依靠弓箭刀剑长矛为主。
而军用的马匹，很多依旧是不习惯战场上的爆炸以及浓浓的硝烟，由此受到惊吓。
大乾陆军为了避免马匹在战场上受到惊吓，那是常年都对马匹进行习惯性训练，也就是三天两头弄一场爆炸，让马匹逐步习惯战场上的爆炸声，避免被敌人的火炮打过来了，马匹就到处乱跑了。
但是很显然，蒙古人的马匹，是没有这种条件的，哪怕是他们也是经历过了不少炮击，也是做了一些针对性的防范措施，但是他们的马匹依旧被爆炸所惊吓，然后引起纷乱。
也就是蒙古人的骑兵队形并不算密集，即便是引起一些纷乱，也很快就被那些骑术高超的骑兵们调整过来，总不会出现被炮击了，就会出现骑兵彻底崩溃的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蒙古人也不用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蒙古人的骑兵继续冲锋着，炮击虽然杀伤了不少的骑兵，但是却没有让蒙古人停止冲锋的步伐，相反还让他们加快了速度，因为蒙古人也知道，在冲锋的途中耽误的太久，就会受到更大的伤亡。
但是只要冲上去，那么大乾陆军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他们的火炮总不能对着双方一起开火不是。
最前头的蒙古骑兵，在马背上趴着，整个人随着马匹的奔跑而上下起伏，但是却是保持了非常平稳的姿态，他们的手中，大多都是拿着弓箭，而马刀也是准备好。
按照常规的交战，他们将会冲锋到数十米的距离放箭，然后直接抛弃弓箭用马刀冲上去厮杀。
三百米，一百米，很快他们就是冲了上来！
当跨过百米之后，他们就是弯弓搭箭，又是冲了数十米后，一波一波的箭雨就是从这些骑兵飞出，然后射向前方的大乾步兵的队列。
先冲出来的大乾陆军的先头部队，大约有三百多人，刚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和往常那样列出空心方阵，而是列出了密集的三列横队。
此时，他们也是在军官的口令下开始射击！
射击完毕后，却是没有进行装填，而是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步枪，步枪的前端已经是上了套筒刺刀，后排的部分士兵开始投掷手榴弹！
密集的射击，几乎让冲在最前方的蒙古骑兵如同被割到的麦子一样成片的倒下，随后的数十枚的手榴弹爆炸，更是掀翻了一片又一片的蒙古骑兵。
如此猛烈的火力，几乎让前头的近百米蒙古骑兵死伤殆尽！
但是蒙古人的冲锋已经是提到了最高的速度，哪怕是前排的蒙古骑兵死伤殆尽，但是后方的蒙古骑兵也是瞬间穿过了手榴弹爆炸后所腾起的白烟，然后冲到了大乾步兵的阵列前方！
下一瞬间，最先冲到的数十名蒙古骑兵就是直接撞击在了刺刀方阵上！
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战场，甚至掩盖了爆炸声！
后方的巴图看到己方的骑兵成功冲上去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挥舞着手中的蒙古弯刀，口中发出怪叫，带着最后一波大约四百骑兵也是冲了上去！
面临千骑冲锋，哪怕再英勇善战的大乾陆军将士，在只有三百人的情况下，也是无法抵抗的！
步兵的紧密防线仿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就是被捅破，大量的蒙古骑兵从撕裂的缺口里鱼贯而入，同时用手中的弯刀砍杀着地面上的大乾步兵。
但是大乾的步兵们，虽然被撕裂了防线，但是却是没有陷入彻底的崩溃，他们而是分散开来形成一个个十多人或者数十人的小团队继续作战。
这些可不是预备师的士兵，而是主力步兵师第十三步兵师的将士！
都是经过常年训练的士兵，在训练过程中被严格洗脑的他们，早已经是形成了在作战时服从命令的本能。
如果是进攻作战的话，面临如此重创，那肯定是无法继续进攻了，但是防守作战的话，却是没有这么轻易崩溃的。
尤其是面临骑兵进攻的时候，每一个大乾陆军的步兵军官们都知道，绝对不能乱，哪怕是死，也要维持阵型，一旦阵型乱了，彻底崩溃了，那么敌人的骑兵就可以轻松的进行追杀。
同时，大乾陆军在防御作战的时候，对伤亡的承受能力是远远要比进攻要高的。
所以哪怕是面临着蒙古骑兵撕破了防线，但是依旧没有第一时间崩溃！
先头部队的三百步兵死伤惨重，只能是维持着小阵型自保的时候，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蒙古骑兵的冲锋之中，后方更多的第十三辎重团的步兵们却是列着密集队形继续前进，然后拦截这些冲进来的蒙古骑兵，然后用子弹，用刺刀击杀着那些好不容易冲过来，但却是已经是失去了冲击力的蒙古骑兵！
双方此时的战斗态势，如同是两根长矛对撞一样！
彼此都是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这种死伤，却是都没有被双方的高层将领们放在眼里，郝梦祥在后方，为了取得更好的观察视角，他都是站在了一辆高大四轮马车的车顶上，然后看着前方的战斗。
面无表情的他持续发布作战指令，让后续部队继续往上冲！
在他的视线里，打头阵的三百步兵，已经是大量倒下，只剩下不过数十人还围成一个圆圈抵抗着，但是他们的前方的蒙古骑兵彷佛无穷无尽一样呼啸而来。
这三百步兵，完了！
就连第二波冲上去的五百步兵，如此也是陷入了苦战之中，他们面临着蒙古骑兵的冲击！
此时的双方，都是没有射箭或者开枪，而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战斗着，蒙古人用马刀，大乾步兵用刺刀和腰刀。
这，绝对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
后方的额哲刚开始看着前方的巴图率领千骑竟然是顺利的冲进了南蛮子的阵列后，还觉得惊喜，直接就是命令发起第二波攻击，那又是一千骑兵！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但他看到巴图的骑兵的冲锋，被彻底的掩护着众多的大乾步兵之中，就连第二波的千骑也是开始陷入苦战的时候，他终于是皱起了眉头！
对面的那些南蛮子，没有和他预料的一样，直接散开队形冲出来，反而就是围绕着清理出来的通道，那一条宽不过百米的通道不断的增兵冲上来和自己的骑兵进行厮杀。
虽然如今场面看上去己方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彷佛随时都能够彻底冲破敌人的拦截，但是他却是很清楚，真想要彻底击溃这四千南蛮子，还需要增兵。
但是继续增兵好吗？
这样的话，不就是打成添油战术了嘛？
不仅仅是对方以添油战术应对，而自己也是搞成了添油战术。
这样打下去的话，己方固然是有极大的可能性歼灭这支南蛮子的运输部队，但是己方所受到的损失同样也不会小啊，是损失一千骑还是损失两千骑？
此外，自己能够看到这样的局面，难道对面的南蛮子将领就看不到？
他们搞添油战术，就不怕彻底打光吗？
额哲思索着，但是他对面的郝梦祥却是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一点一点的投入兵力，双方进行最原始的肉搏厮杀，最后陷入纠缠之中，迫使蒙古人不断的增兵，最后打成消耗战。
就让这个乱石阵，成为双方的绞肉机吧！
额哲怎么也是没有想到，对面的郝梦祥根本就是没有想过冲过乱石阵，他要的是战斗，持续不断的消耗战。
但是当他察觉到对面的南乾蛮子路数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了！
因为，那已经是足足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先后派出了三批骑兵增援，前面两批都是直接冲上去，试图扩大缺口，把大乾陆军的防守兵力彻底击溃的，但是发现难以突破后，他就是冒险让骑兵分散从乱石阵的两翼进入，但是这样一来，他们之前布置的众多乱石堆，也就成为了阻碍他们从两翼进攻的障碍。
三批援兵，再加上第一波巴图率领的千名骑兵。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先后投入了总数三千五百多名的骑兵！
他们已经是连续击溃了他们多道方阵，杀伤了众多的大乾步兵，逼迫大乾步兵的残部只能是依托着众多车阵苦苦支撑，彷佛下一刻就能够彻底攻破南乾蛮子的车阵了。
但是，哪怕是如今这种看似下一刻就能够攻破南乾蛮子车阵的状况，却是依旧没能让额哲放下心来。
因为，类似的情况，他之前已经是看到过三次了！
之前的三次，他都是看到了前方的南乾蛮子即将崩溃，试图通过增兵彻底击溃之，但是每一次，对面的南乾蛮子都会是选择同样的增兵顽抗，同时也是逐步放弃防线，一直到现在彻底躲入众多车辆的后方，依托着车辆防守。
这样的情况，让他感到了不安！
不是因为久攻不下的不安，而是因为己方的庞大伤亡！
不可否认，他们持续一个小时的进攻，给对面的南乾蛮子造成了大量的死伤，哪怕是在激烈的战场上无法准确的统计，但是通过目测，他都是可以判断出来，对面的南乾蛮子至少已经死伤一千五百人以上！
但是，他们蒙古骑兵取得了如此庞大的战果，自身的损失同样也是不小，至少有千骑倒在了进攻的路上。
死伤如此惨重，如果是换成平常时候，这些蒙古骑兵早就撑不住了，之所以还能够一直维持着进攻，那是因为额哲持续不断的增兵，同时这场战斗到了现在，双方都已经是杀红眼了，尤其是前线作战的双方将士，那里还有战斗刚开始时候的那种对死伤的恐惧啊，一个个都是彷佛丧失了理智一样，只是依靠着本能厮杀。
甚至，前面的蒙古骑兵们，早已经是放弃了马匹，直接下马徒步作战！
这种肉搏战斗，会让人忘记一切，忘记恐惧，忘记战术，只剩下最本能的厮杀。
你一刀我一刀，直接一命换一命，这就是这场战斗里最真实的写照！
一开始，额哲还因为自己麾下的将士们的勇武而感到兴奋，但是到了现在，他却是没有任赵兴奋了，相反还有一种恐惧。
他不由得生出一种想法，那就是继续这么打下去的话，己方固然是可以把对面的南乾蛮子尽数歼灭，恩，这一点，他还是有着非常大的自信的。
但是，己方的损失恐怕也是不会小，损失过半恐怕都是轻的！
用两三千名最精锐的土默特部的勇士，去换取四千多名南乾蛮子，而且还有对面的数百辆马车以及上面无数的辎重。
这乍一看，似乎赚大了。
但是真的赚大了吗？
他开始怀疑！
不，很快他就是开始后悔！
这绝对不划算！
因为在这一刻里，他想到了很多的东西，他突然想到，对面的这一支南乾蛮子的运输部队，只是南乾蛮子众多大军里不起眼的一支偏师而已，这样的运输部队，南蛮子随时都能够派出来第二支，第三只。
即便是上面运输的众多物资，这些物资在他额哲的眼中，自然是宝贵无比的，那可是足够数万大军使用的粮草以及大量军械。
但是，这些物资对于南乾蛮子来说，却是不算什么。
他可是很清楚，在南边的长城防线内，那些南蛮子囤积了几乎海量的粮草和军械弹药！
这些物资，对于大乾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反过来，他的这五千骑兵，却是土默特部最为精锐的骑兵力量，乃是他个人，以及他的父亲林丹汗掌控右翼三万户，乃至整个鞑靼的核心力量。
如果今天在此地折损大半，那么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肯定是非常庞大的。
额哲如此想着的时候，旁人开口道：“将军，我们就差最后一点，就能够攻破那些南蛮子车阵了！”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胡须渣的壮汉，身高虽然矮，但是却是极为的粗壮，如果是摔跤的话，肯定是一把好手，而在战场上，这样的人也将会是最勇猛的武士。
此时他继续道：“末将率领率领本部上去冲一冲！”
额哲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
他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就和之前的自己一样。
不仅仅是前方厮杀的将士们杀红了眼，就连在后方策应的将士同样是被眼前的这种壮烈的厮杀而感染，以至于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额哲却是略微扬了扬手，口中道：“不了！”
略微停顿了会后，他又是道：“传令，撤兵！”
“什么，撤兵？”众人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当即就有一人道：“真的要撤兵？”
又有人道：“怎么能撤兵啊？我们还不容易才把他们逼到绝境，而且也已经杀伤了他们将近两千之数，那些南蛮子的残阵里，顶多就有两千人，而且过半都还是那些青壮，只要我们再加把劲，一定能够攻破他们的车阵的！”
这个几个人的话，立即就是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一个个都是说着：
是啊，只要我们再打一次，肯定是能够打下来的。
我们打了这么久，已经死伤了如此多的勇士，如今胜利在望，怎能轻易放弃。
坚持下去，我们就能够把这些南蛮子尽数灭掉。
众多人你一眼我一语，虽然说的话不同，但是意思都是同一个，都是需要继续打下去。
然而额哲却是环视了众将一眼，然后道：“我意已决，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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