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扭过头去，擦擦眼角，道：“你并不知我的故事啊？”
“您的故事根本不用细细琢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兽的身份，注定会给您招来杀身之祸。就像佛经故事里的九色神鹿，一身是宝，当国王要取九色鹿的皮毛为心爱的妃子做衣裳，以重金悬赏，赐予高官厚禄之时。人们不会因为九色鹿纯洁善良就遏止自己的贪欲，甚至被九色鹿救过性命的人，也会泯灭了良心，做出无耻之事。”
白羽忍不住热泪盈眶，“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我就像那只九色鹿，毁于人族可耻的欲望。”
“晚辈少年之时路过一个村庄。”穆长风见白羽哀伤之情发自肺腑，受到感染，心中好生酸楚难过，道：“村庄有条河流，里面有好多鱼，一些村民用毒鱼藤来毒鱼，拿到市集上贩卖，久而久之，河水有了毒性，那些鱼发生严重的变异，长出了壁虎一样的脚，狼牙一般的利齿，跳上河岸，入侵村庄，小孩子都被咬死了。归根结底，能怪那些鱼吗，还不是村民太过贪婪狠毒，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白羽顿觉穆长风胆子太大，“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话一旦传扬出去，会招来骂声一片，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我知道，但这是事实。”穆长风握住白羽冰凉的手，见他没有挣扎，颇感安慰，道：“晚辈曾数次帮人驱鬼捉妖，结果鬼没驱成，妖也没捉，反而将请我帮忙的人痛揍了一顿，晚辈这些想法何止是招来骂声一片，简直就是招人恨呢。”
白羽道：“你的这些话，倒是和秦薏萝的话有些相似。”
穆长风不由得兴奋起来，“前辈认识秦宫主？”
“数面之缘，不是很熟悉。”白羽幽幽地道：“秦薏萝对我也有几分同情，数次劝我弃恶从善。我本来有了悔过之心，若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太过可恶，我不会再次下毒手害人。”
“您是说那位云崖阁的老阁主，亲手活埋了秦宫主的那个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白羽面上浮上一层狠绝的恨意，“荀诚知道是我制造了瘟疫害人，带着云崖阁的弟子四处围捕追杀。秦宫主出面要他放了我，谁知荀诚表面答应，暗地里忽施偷袭。当年我被百桥镇的居民背叛，痛失结发之妻。这次被荀诚偷袭，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白盏，我焉能不恨。”
“白盏？”
“百桥镇曾有四只护山神兽，我和妻子白翎是一对雪白的孔雀，另外有一对雪白的大雁，我们一起住在凌霄城，快乐无忧，不知城外岁月。我要复仇，不仅仅是为我的妻子，也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
穆长风理清了前因后果，恍然大悟，“所以您故意接近大师，和他成为至交好友。以迷魂术令他心智糊涂，偷走了被秦宫主封存的金属箱，在林宅以徐小二的躯体培植秽沙藤，您不仅仅要借大师的手再制造一场瘟疫，还要借他的手来报复荀诚。”
“正是如此，荀子严宅心仁厚，悲悯仁慈，荀诚一直以他为傲，我要荀诚在黄泉中魂魄不安，我要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为害人的恶魔。”
穆长风心中痛惜，道：“可是栖霞镇的居民何其无辜啊。”
“难道我不无辜吗，我的妻子，我的好友，哪一个不无辜不可怜？你可想知道当年之事，想不想知道我为何被硬生生地挖出了一双眼睛？”
“为何？”
“你们人族太可恶，私心重，欲望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有的为了钱，可是他们伤害我，却是为了美。可不可笑，荒不荒唐？”
穆长风静静地听着，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白羽的声音带着来自地狱般的幽幽森寒之气：“一千五百年前，百桥镇上来了一对青年男女，都是赫赫有名的猎妖师。二人成婚多年，男子嫌弃女子的一双眼睛像死鱼眼，写下休书，取了个双目明亮有神的绣娘。女子怨恨自己的一双眼睛长得丑，认为只要眼睛变美了，丈夫就会回心转意，抛弃绣娘，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可是眼睛是天生的，如何能变美？”
穆长风心中惊恐，颤声道：“是她挖出了你的一双眼睛？”
“不知她听了哪个混账的话，以为吃了神兽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睛就可以变美。”白羽回忆当年之事，全身抖个不停，满是愤恨不甘，“那时我傻啊，不懂防人之心不可无，与镇上居民交好，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身份。那女子最初找我之时，尚有许多人挺身维护，更有好友苦苦哀求驱魔师与她对抗，你不知我当时有多感动。”
“后来为何背叛了您？”
白羽嘿嘿一声冷笑，“最初我也不明白，百桥镇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男女老幼皆是厚道善心之人，为何会选择背叛，直到秦薏萝给我讲了一个笑话，我终于明白了。”
“她讲了什么。”
“据说有一对兄妹，兄长十分爱护自己的妹妹。有一天，有个富人拿出一百两银子给他，说‘杀了你的妹妹，银子就是你的’，兄长勃然大怒，痛骂不止。富人拿出一千两银子，说‘杀了你的妹妹，银子都是你的’，兄长愣了一愣，咕哝几句。富人拿出一万两银子，说‘杀了你的妹妹，一万两银子尽数归你’，兄长红了眼眶，默不作声。富人笑了笑，转身离开，兄长追上去，富人此时对他说‘已经晚了，只能给你八千两’，兄长不再犹豫，立即一刀杀了血脉相连的妹妹。”
穆长风心中寒意森森，“多么善良的人，都经不住考验。”
白羽道：“那女子当着众人的面施展点石成金术，石头砂砾尽数变成了黄灿灿的金子，她以‘点石成金术’为诱饵，我那些人族中所谓的朋友，全都红了眼睛，乱了心智，不但不再维护我，反而带着女子上了凌霄城，将我和白翎困在城中，也是我人族的朋友，拿着尖刀剜出了我的眼睛，白翎为了救我，被一掌震碎了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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