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猜想,那故人可能是广聚轩的王掌柜,之前在平江府他对我多有照顾。”
“而且……而且醉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在闹市区,又是大白天的,周围也十分的热闹,到处都是人。我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乱来呢?”
“那婆子传了话就走了,我也没多想,换了件衣裳就过去了。”
裴清晏眉头紧锁,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推敲。
这显然是个局。
“到了醉仙楼,我上了二楼的雅间,推门进去……”
陆时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诡异气息的雅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推门进去,看到的不是顾青,也不是王掌柜。”
“那是谁?”裴清晏握紧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是孙二夫郎。”陆时咬着嘴唇说道。
裴清晏一愣。
孙二夫郎?
顾青的邻居,一个长相刻薄、出了名爱占小便宜的哥儿。
之前因为偷钱匣子诬赖顾青,被陆时当众揭穿,后教训了一顿。
“他怎么会在那儿?”裴清晏问道,心里已经知道死的就是孙二夫郎。
“我也觉得奇怪。”陆时眉头紧皱,
“他当时站在窗边,并没答我的话,我看了看房间里,根本没有顾青的影子,我当即就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我转身就想走,可就在这时,孙二夫郎突然转过身来。那一刻,我吓了一跳。”
陆时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他脸色潮红,满头大汗,眼神涣散,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喝醉了,又像是生了急病,站都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往旁边倒。”
“我当时没想其他,本能反应就是去扶他一把。”
陆时说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我真是蠢,我就不该管他!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那是心善,别怪自己。”裴清晏安抚道,“后来呢?”
“我扶住他后,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他约我来的。我以为他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不服气,想找我要个说法,或者是想讹诈我。”
陆时的声音开始发抖:
“可是……可是他根本不听我说话。他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什么恶鬼一样,满脸惊恐,拼命地挣扎,手舞足蹈,嘴里大喊着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很不解,我说‘谁要杀你,你说清楚’。可他就像中邪了一样,根本听不见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喊救命,喊不要杀他。那声音尖利刺耳,传出去好远。”
“那个雅间的窗户是开着的,临着大街。他挣扎得很剧烈,力气大得吓人,在拉扯间,不知怎的就整个人就这么……翻了出去。”
陆时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那一幕,那张惊恐扭曲的脸,那双挥舞的手。
“我当时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太晚了,只碰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砰”的一声闷响。
哪怕是在这嘈杂的大牢里,陆时似乎还能听到那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是生命终结的声音。
“我站在窗口往下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楼下居然围了不少百姓。孙二夫郎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下面的人看到我站在窗口,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纷纷指着我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我想解释,可那个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我们起了争执,我失手将他推下去的。”
裴清晏听完,面沉如水,眼底的寒意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死局。
利用顾青的名义把陆时骗出来,选在醉仙楼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利用孙二夫郎这个曾经有过节的人作为死棋,再配合楼下的“目击者”造成既定事实。
天衣无缝。
对方不仅要陆时的命,还要毁了他的名声,让他背负杀人的罪名,让他万劫不复。
“很快衙役就来了,说我涉嫌杀人,根本不容我辩解,就把我锁了带到这儿。”
陆时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裴清晏,声音虚弱:
“相公,你知道吗?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我推的他。当时太乱了,我记得我推了他一下想让他离窗户远点,还是拉了他一下……我记不清了。”
他痛苦地抱着头,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种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裴清晏心中既心疼又气恼,气那个幕后黑手的歹毒,竟然将时哥儿逼成这样。
“说什么傻话!”裴清晏双手捧起陆时的脸。
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灼灼,
“你是被吓坏了,记忆出现了混乱。你听我说,你没有杀人,你也没有推他。这绝对不是意外,更不是你的错!”
陆时摇头:“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房里……”
“那就是最大的破绽。”裴清晏目光锐利,开始帮陆时一点点剖析这个局,
“时哥儿,你仔细想想,孙二夫郎是个什么样的人?贪财、怕死、欺软怕硬。这样的人,会因为一点旧怨就自寻短见来陷害你吗?不会!他比谁都惜命!”
“还有,若是孙二夫郎想陷害你,他大可以死死拽住你的衣服,或者大声喊‘陆时杀人’,而不是喊‘不要杀我’。”
裴清晏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像是一盏灯,照亮了陆时心中的迷雾:
“他喊‘不要杀我’,说明他当时看到的、或者感受到的威胁,并不是来自于你。或者说,在他眼里,你要杀他这件事,是他那个时刻唯一的认知,是他产生的幻觉。”
“而且,你也说了,他掉下去的一瞬间想抓住什么。这说明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也不是意外失足。
醉仙楼的窗台高度是安全的,不会那么轻易掉下去。那就是有人逼着他死,或者……控制着他死。”
“控制?”陆时愣住了,这个词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裴清晏点点头,眼神深邃:
“对,控制。你刚才说,你觉得那一幕不真实,孙二夫郎像是中邪了。这很关键。”
裴清晏继续追问:
“时哥儿,你再仔细想想,除了孙二夫郎的异常,你自己呢?你在那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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