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稞赶着牛车，载着秀芬儿安兰和张里正一起往韩家村走，回来的时候正好拉一车柴回来。
这个冬天包家的柴火大多是和人买的，大多还是从平山坳里送出来，平山坳里山多林多，打柴方便，再收购村子里的柴火对平山坳的人来说也是一个进项。
牛车上秀芬儿和张里正一路走一路说，两个人倒是轻松惬意。
张里正说了一下他这些年的郁郁，着重和秀芬儿说现在韩家的境况。
“韩大壮这一病就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病病歪歪的，听说有两次都要挺不下去了，又挺了过来。”
秀芬儿对此只是笑笑不说话。
张里正见状也笑一下，又说道：“听说韩家那边还没有人去大牢里看过人，韩老憨最近闹腾得很，他那孙子一直没娶上媳妇……”
秀芬儿听着絮叨大致了解了一下后说道：“咱们说点儿其他的吧，卖地那家人是什么情况？”
张里正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哦，那家啊，那家人姓石，独儿子，去年才娶了媳妇进门，前几天他媳妇生孩子，难产，家里老娘着急，出门坎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磕一头一脸血。”
“石家媳妇后头倒是生下孩子了，听说伤了身子，还有那孩子，在娘肚子里憋到了，出来都哭不出来，得精细养着，现在石家乱糟糟的。”
能不乱吗，好好的一家人，三个都得照顾，哪哪哪都需要用钱，石岩只能到处筹钱先把人治好，好歹得把孩子保住。
“我不喝药，你别管我，你去看孩子，就让大夫给孩子治，我不中用，只要我孙儿好好儿的，我就是死了我也高兴。”
石老婆子挥手把白大郎往外赶，“你别往我这来，我好腿好胳膊的，吃这些做什么。”
“娘，你这胳膊腿都这样，哪好了？”
“你再来，我晚上就扯根绳吊死我自己！”
“娘！！！”石岩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出去。
他一走，石老婆子就力竭的往后靠，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儿，“嘶。”
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石岩就老了好几岁，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好手好脚，也没有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了。
他要是不去，媳妇孩子都活不了。
石家媳妇躺在床上，一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迹。
“岩哥，我，怕是不行了。”
“不准你这么说，媳妇，媳妇，你喝了药就会好的，你相信我，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地，卖出去了吗？”石家媳妇艰难道。
石大郎就痛苦的抱住了头，“会卖出去的。”
“岩哥，只养孩子的话，少一点，就少一点吧，孩子要紧。”
“不会的，肯定还会有人买的，咱们家的都是好地，媳妇儿，你要好起来，没有你们，我怎么办？”
躺在石家媳妇身边的小婴孩许是也感觉到了这份绝望，低低地哭出声来，他的声音很小，不像其他孩子，哭起来惊天动地。
只是哭两声，小脸就涨得通红。
石岩抹一把脸上的泪赶忙把孩子抱起来，“媳妇，媳妇，孩子想你了，你听他哭了。”
“快，把，把他抱起来拍拍。”
听到孩子哭声，石家媳妇撑着身子坐起来，紧张地去看孩子。
石岩手忙脚乱把孩子抱起来拍哄，但孩子哭背过气去了，声音卡着出不来。
秀芬儿他们到门口时，正好赶上这一幕。
秀芬儿听着里头男人紧张焦急的哄孩子声，赶忙和安兰一起往里走。
“媳妇儿，孩子，孩子，不哭出来。”石岩都哭了，怀里的孩子嘴唇青紫，满脸通红，看起来十分吓人。
都不用秀芬儿说，安兰赶忙接过孩子，轻轻把孩子抱起来趴在肩头，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秀芬儿哄道：“乖乖，乖乖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姨姨给你喂奶奶好不好？”
安兰拍得轻柔，秀芬儿哄得温柔，两个人配合，小娃儿终于哭出声来。
站在旁边的石岩和躺在床上的石家媳妇都跟着孩子一起哭了出来。
“娘，我抱孩子喂奶？”安兰抱着孩子，话是对秀芬儿说的，眼神看向躺在床上的石家媳妇。
“谢，谢谢。”
石家媳妇感激，她奶水少，孩子总是吃不饱。
“走吧，你跟我出去，咱们说说你家卖地的事情。”
秀芬儿用好的那只手拍了拍石岩手臂，石岩才一下回过神来，“啊，哦，好，好好，我们出去，出去说。”
“你们家有几亩地要卖？什么个价儿？”
秀芬儿话音才落，石老婆子也从隔壁着急的出来了。
她也吊着一只胳膊，腿一瘸一拐，嘴巴肿着，鼻子上挫伤严重，脑门上还有一片伤，可见她这一跤摔得有多结实。
两人四目相对，同样吊着手臂，一人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人狼狈不堪，眼神躲闪。
“小岩，我刚才，听见孩子哭了，孩子咋样了？”
石老太太朝着另一个房间张望，脚却定在原地不走。
“想知道咋样，你自己去看看呗，都能走到这里，还走不过去了。”秀芬儿直接道。
石老婆子没想到秀芬儿会这么说，噎了一下，“我，我，我就不去了，我这样子……”
石岩才要说孩子没事了，秀芬儿又道：“你这样子咋了？还能怕把你孙子吓着不成？他眼睛都睁不开，能知道啥？”
石老婆子低下头，有些羞又有些恼，“我不是，你不懂，我活着就是累赘……”
“你死了就不累赘了，丧葬费还要二两银子呢，你别说你不要二两银子，一张草席就能把你裹走，你真要这样做了，让你儿子让你孙子以后怎么做人？”
“你儿子给你裹草席挖坑不需要时间啊，孩子那么小又离不了人，你就不怕你儿子耽误这么一会出什么事？你死了你就能瞑目啦？”
“再说你孙子，出生这天家里出这么大变故，完了没多久亲奶就没了，以后别人怎么看他？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他？你一死百了，死都有勇气，咋就没勇气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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