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鬼魂不似宋俏看到的其他飘在空中姿态轻盈的鬼魂一样。
它们幻化出了腿，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行走在红沙之上，身后的背篓仿佛是沉重的枷锁，使得它们的每一步都在红沙之中越陷越深，直到最后身影消失在天边的尽头。
那里是红沙与黑天的交界之处，更像是无尽的深渊将它们渺小的身体吞噬。
宋俏一直盯着这道背影，鬼魂自始至终从未回过头。
墙壁这边的外来观光客根本不值得它停顿驻足，它很忙碌，日复一日地为生活而打拼。
“它们有朝一日会进入到第二重狱吗？”宋俏在心中问暴食。
“嗯？一般来说是没机会的。”许是被九重狱等级制度熏陶的太厉害，暴食根本没将上面几层的鬼魂们放在眼里，“实力可没那么容易练出来。况且……实力也是需要耗费时间才能练的，它们每天都要忙于建设其他的狱，哪有那么多时间放在自己身上？”
“阶级制度到底是怎么算的？如果一个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到了九重狱后会进行阶级评估测试？还是……？”
“……俏俏。”对宋俏的问题知无不言的暴食罕见的犹豫了，它生硬的转变话题：“我认为这件问题的答案你不要知道为好。阶级制度很复杂，具体是怎么评估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从出生就是和老暴食一起生活的。但无论阶级制度是怎么形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更改的，这是九重狱的规定。”
“好。”
宋俏已经从暴食的话语中得到答案了，但关于这个答案往下的延伸她没有再想。
徒增烦恼罢了。
跳楼机逐渐往下，经过一段长长的石壁后，视线再一次开阔，离开红沙地后的九重狱第二层，相比起第一层的荒芜来说已经好上许多。
宋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跳楼机前方，第二重狱幻化出来的平台上聚集在一起的几个鬼魂，这些鬼魂正在抱团取暖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往这边看一眼。
平台和跳楼机之间隔着大约两米远的距离，鬼魂们的手可以伸出来，但没办法触摸到跳楼机上的玩家。
“啊啊啊啊啊啊啊！！活的大小姐！”其中一只明显是金瑶的粉丝，手上还拿着自制的写着‘金瑶’二字的姓名牌，正在兴奋的举牌欢呼中。“大小姐我超喜欢你——！！！我要当上门赘婿！！”
金瑶表情一言难尽，一方面开心于见到真正的观众粉丝，另一方面无语于对方竟然是自己的……这算是什么粉丝？‘赘婿’粉？？？
原来他们金蛇小队的名声在九重狱也这么响亮吗？
金瑶挂着礼貌微笑婉拒道：“……兄弟，我哥应该不会喜欢上门鬼婿。”
“呜嘤嘤。”被拒绝后的鬼魂咬着下唇流出两行面包泪。
它后面挤上来一个身穿古代服饰的鬼魂，肩膀一抬就把它推远了。
女鬼将鬓角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面色酡红，微微低着头表情羞涩地看向杜显。
表情很好，但……
杜显那双狭长豹瞳明显缩了两下，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都督……奴家是你的粉丝啦~~~还特意装扮了一番，你喜欢奴家今天的这副打扮么？”说完女鬼还朝杜显抛了几个媚眼。
媚眼归媚眼，可女鬼的眼珠子一不小心掉出来，又被她眼疾手快的捞回去，两颗眼珠在手上盘啊盘的，脸上留下的两个血窟窿往外渗出两条鲜红的血迹。
她还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杜显。
简直就是在杜显的害怕上蹦迪。
杜显也不知道这粉丝是真爱粉还是黑粉，但在直播间千千万万观众的注视下，他怎么敢说一丁点儿害怕：“喜欢，很漂亮。”
女鬼面上一喜，将眼珠子重新放回到眼眶中：“奴家就知道都督你会喜欢嘻嘻嘻嘻嘻！”
“芳菲呜呜呜呜我的芳菲！！你在游戏里受苦了！！！妈妈来抱抱你！！！！”邢芳菲的妈妈粉突破重围冲出来，一把将杜显的女友粉推到最后面，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将周围聚着的几个叽叽喳喳的小鬼全部赶开。
邢芳菲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鬼魂粉丝，冰山美人一笑如同冰雪消融般，“谢谢你的喜欢，我很开心。”
“呜呜呜呜开心就好！！”鬼魂甩着小手帕，边说边擦着脸上的泪珠：“妈妈没钱给你太多打赏，你自己一定要过的好好的好吗！！妈妈已经在努力挣钱了！！！”
“别别别！”
在第二层生活的鬼魂哪有什么多出来的钱去打赏？
第一重狱的鬼魂现状大家都看在眼里，想来第二重狱的生活也不怎么乐观。
邢芳菲连声拒绝，“照顾好自己就行，我的积分完全够用。”
“呜呜呜呜更感动了！我要一辈子喜欢你！！芳菲在游戏世界里待一辈子吧！！！”
这请求邢芳菲可不敢随随便便答应，她只敢笑着打哈哈。
另一头侯明那边倒是很热闹，主要是侯明的粉丝和金瑶的粉丝吵起来了。
金瑶的上门鬼婿认为侯明没保护好大小姐，还不如它。侯明的粉丝认为这鬼在无中生有挑拨离间，人侯明勤勤恳恳保护大小姐还要怎么保护，简直无理无脑。
两方粉丝简直闹麻了，旁边围了好几个看戏嗑瓜子的鬼魂。
侯明坐在跳楼机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口头阻止两个快要上手打架的鬼魂。
“保护大小姐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大家不要再吵了。”
宋俏只被这吵闹吸引了一瞬，她淡漠地望过去，一眼就收回。
但两个嚷嚷大叫的鬼魂都感到背脊一凉，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后脖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闭上嘴。
侯明松了一口气，没想其他的，只当是自己的劝说有了用。
而宋俏也没再注意这边，她将视线放远，看向被鬼魂们遮挡了些许的第二重狱。
第二重狱的地面是红土，应该是第一层的红沙演变而来。但建筑物更密集一些，相比起第一层的用土堆砌而成的房屋，第二层则是用石头堆成的，且层数都较高。
远望过去时可以看到楼层之间偶尔飘出来的青色黑色身影。
宋俏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红月，第一层的红月只有弯弯一点，像一根细线似的，不仔细看都捕捉不到。
到第二重狱时，这根细线边宽了点，但依旧保留着弯弯的弧度，差距不算大。
暴食无聊的看着第二层的风景，坐在宋俏肩头用手支着脸颊，轻轻靠在宋俏侧边头发上：“这跳楼机怎么下降的这么慢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我那层！反正最下面两层肯定是去不了的，但第七重狱也许能呢？”
宋俏没有回答暴食的问题。
她的思绪飘忽，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在哪里曾见到过。
红沙红土……有道人影伫立于此，ta回身望向宋俏，明明脸上身上都被糊了马赛克分辨不清是男是女，但那眼神中蕴含的深意又真实的传回到宋俏的思绪中。
宋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掌张开又合拢，指甲掐进肉里微痛酸胀。
不是幻觉。
难道真如梦魇所说，有一些记忆隐藏在深处，可她不记得也无法寻得？
……
跳楼机往上是天空，是游戏里的天空，往下是九重狱，是真实的九重狱。
这是里世界和表世界。
表世界是游戏，里世界是九重狱。
而‘猛鬼乐园’是可以连接游戏与九重狱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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