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于是深刻认识到了和莱尔较真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他叹气着换了话题：“过几天，你会回安斯特吗？”
“假如没有突然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莱尔笑眯眯地说，“你知道的，这世界上意外总是很多，让人猝不及防，比如我们恢弘的皇宫——”
真理工高塔的首席张开手，虚虚做了一个环抱的动作：“那儿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是个培养皿，很诧异我用这个词形容它？大地之母有不止一个孩子，其中最特殊的根本无处安置，于是经……我本人提议，安置于此。”
“然后，我们伟大的好几任皇帝觉得自己抓住了、拥抱了机会、机遇，他们研究大地之母的孩子孩子，以此去得到足够的食物、资源，好养活他们的臣民。北帝国对外掠夺的这些年，他们和不知情的平民说，我们是为了食物。和知情的贵族说，我们是为了财富和珠宝。再和教会说，我们是为了贯彻战争的意志。”
莱尔笑眯眯的。
“完美的说辞，对吧。反正我觉得很完美，真理高塔里有不少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学者，正好送过来当做研究的耗材，能研究出东西最好，研究不出来也无妨，反正送到北帝国之后就不用我养了。”
“有些学者急于寻求结果，会用一些相当激进的手段，”雪花纷纷扬扬往下飘落，莱尔收了点笑容，感慨道，“但其实和污秽生物相处、研究对方……最重要的是先安抚对方的情绪吧？我瞧你就研究的很好。它们都很喜欢你、依赖你，即便是从前的大地之母也难以收到这么多信赖，从地上长出来的生命最懂得辨别谎言，你真心把它们当需要教导的孩子，还想为它们找老师。说起来有点荒谬，哈哈，琉现在一定很诧异，或许还觉得真理高塔里的本来就是一群疯子。”
纪评端正神色，强调说：“这是义务教育。”
“怎么不见你这样照顾那些平民？”
“义务教育建立在物质充足的基础之上，我可以为他们找老师、开设地方，但他们忙于生计恐怕没有时间学，而且我看北帝国本身教育体系还挺完善的，”纪评说，“退一万步讲，也怪我数理化没学好不能带动这个世界，虽然我觉得在这里，就算学好了也没什么用……你不会数理化吗？”
“我会，”莱尔又笑眯眯的，“确实没什么用，在这里，关联物质的只有神明的意志，哪怕神明希望天永远漆黑，只要祂有实力，那就能办到。”
首席相当会察言观色，在纪评觉得不耐之前先一步把话题绕回了之前的内容：“因研究而死的学者很多，不只是真理高塔，还有北帝国，好在他们真从‘大地的孩子’身上敲了有用的东西下来，成果斐然，是以便不算浪费时间……总之，我们的皇帝陛下对他们的成果很满意。可惜没人在乎孩子的感受。”
他及时奉承了一句……也可能是真心实意的感慨：“能遇见你，也算是孩子的幸运。”
纪评读到了一点不妙的意味。
首席的小故事剧场还在继续：“当然，研究久了，又不懂得安抚实验品的情绪，难免会有出逃的现象……我想想，最严重的一次，哈哈，不记得了，总之，出逃的实验品又被抓回去了，并施加了更严苛的管辖，兜兜转转又是很多年，直到五天前，实验品自由了。如果你是实验品的话，你会想着报复吗？”
纪评反问：“你呢？”
“我？”莱尔想了想，“我应该算是文字与知识之神的实验品吧，祂想追寻某位存在，但自身限于世界海难以离开，于是随手做了无数张纸折成小人散出去，哪怕只有一个遇上了都算是成功。”
他边说边看着纪评：“为了便于行动、调查，甚至可以说是相遇——毕竟会有遇见了却认不出来的情况嘛，总之，我共享文字与知识之神的所有认知，也随祂一同记住无数个描绘那位存在的文字。”
纪评客观评价：“如果你的下句话是说，这位存在是我，那可以不用讲了，比较中庸的结尾，没什么新意。”
“哈，”莱尔笑着摇头，“不去皇宫了吧。”
他轻轻的、无声的叹息。
“你看，那些实验品很可怜的，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报复，报复的也是本就身居高位、不太干净的那些人，皇子啊皇帝啊，就当时我和它们共情了，可怜它们了，不要去了吧。秉承你的意志，它们自然懂事，无辜者不会受牵连，不会出任何事。已经拖了五日，再等一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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