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风骤雨中，苏橙冉几乎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完成了三科的作答，而在她交卷的一瞬间，另外一个方向也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看去，对上了不远处夏鹤那双晦明莫测的眼睛。
夏鹤在暴雨中穿得也很单薄，他只用透明的雨伞和雨衣挡住了作答的位置，而他半个身子都已经湿透了，裤脚还在滴水。
苏橙冉收回视线，却发现邓仁允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主席台上打盹，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明明开场苗校长讲话的时候还没看到他。
“真有意思。”
邓仁允听到身旁的声音，微微抬眸：“怎么了校长？”
苗校长将手中那份答卷递给他：“这个苏橙冉那篇文章我看了，我还以为她这次写得也会很高深，这篇倒是更合何老的口味，还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邓仁允一目十行匆匆读完那篇不到一千字的作文，通篇都是古白话，借一个历史典故抒发了自身的情怀，确实是何信喜欢的那类文章。
他嘴角略过一抹笑意，看来这个小丫头并不只是有一腔热血，还知道变通，确实有几分天赋。
“看来这次也是她第一了。”
“呵。”一声轻蔑的笑从右方传来，邓仁允和苗校长偏头看去。
苗校长莞尔道：“厚载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年过花甲的徐厚载将稀疏的头发板正地梳成背头，戴着一副厚厚的金丝眼镜，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透着严肃的气息。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带也一丝不苟，手中紧握一支鹰头拐杖，任谁看了都不想离他太近。
他一开口，就是体面而疏远的语气：“校长，虽说苏橙冉有几分文气，但数学和外语两门成绩还没出来，我觉得仁允此话有失偏颇。”
“哦？”苗校长眉峰轻挑：“这么说，厚载是觉得在数学和外语两门有人能压过苏橙冉？”
“我可提醒你一句，老师们给了个作文满分，苏橙冉这个语文118分可以压过很多人了。”
徐厚载仍是极为淡然：“语文再怎样也不过能拉开不到十分的差距，校长和仁允还是再看看吧。”
而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理科主任陆琬发话了：“我看苏橙冉不止是有几分文气，我看数学也不差。”
“最早交卷的两个都是满分，有意思。”
两份试卷被她拿过摊到众人眼前，邓仁允一看数字就头大：“都是满分有什么好看的？”
陆琬指了下压轴题部分：“完全不同的解题思路和方法，不有趣吗？”
邓仁允根本看不懂，只觉得苏橙冉那份写得密密麻麻，而另外一份更加清晰明了。
徐厚载原本还有些锐利的目光看完试卷后不禁温和了几分，他笑道：“只会用蛮劲，不成气候。”
陆琬却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苏橙冉只是缺少数学思维，很多方法她还不知道，但思路清晰，知道从何入手是很难得的。”
“等我培训一段时间，肯定能让她有所突破。”
“万一她没选你，你这可就热脸贴冷屁股了。”一道阴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陆琬没忍住给了那人一个白眼：“岳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岳舟真就闭上了嘴，默默将头上的卫衣帽子又向下扯了扯，整个人缩成一团。
台下的苏橙冉只能看到他们似乎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她搓着手心，偶尔跺跺脚，让自己保持温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橙冉心中默默地倒计时。
苗校长没有说明的隐藏规则是，分班考的总时间是按照第一位交卷人的时间计算的。
他们从早上十点开始考试，如果第一位交卷人按照以前的习惯，每科都至少花两个小时作答，那么在他下午四点交卷后，考试结束的时间会在晚上十点。
“很多人都以为分班考不限时，所以在语文作文、数学压轴题上会慢慢琢磨，从而导致考试时间越来越长。”
“如果你拖拖拉拉交卷，那么直到最后一人交卷大家可能都要坐在考场等待，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让这个时间减到最短。”
苏橙冉从拿到试卷作答的那一刻，就按照顾挚说过的话一边作答一边在记着总时间。
三科总共是花了三小时十九分钟，其中在数学压轴题上稍微花了点功夫，甚至让夏鹤赶上，最终和她一起交卷。
现在按她花费的时间，考试总时长会是六小时三十八分钟，这既可以保证大部分人完成作答，也可以让大家不至于在风雨中挨冻太久。
而当结束铃响的一刻，苏橙冉听到周围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快点公布成绩吧！我腿都已经僵了，好冷。”
苏橙冉旁边那位脖子被爬了蚯蚓的同学使劲儿往手上哈气，眼角红红的，看着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苏橙冉朝他微微一笑：“之前听到你哭，我还以为你放弃了。”
那位短发男生听到她说话，侧过身子，苏橙冉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的五官略显阴柔，睫毛很长，眼睛更是略显魅惑的丹凤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男孩子。
他笑道：“还得多谢你交卷快，本来我都想放弃了，一听到你那么快交卷，我又觉得好像还能再撑一下，撑着撑着就结束了哈哈。”
“我叫戴却春，你是？”
一听到这个名字和姓氏，苏橙冉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而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我叫苏橙冉，原来你是女孩子啊！”
戴却春揉了揉自己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大大咧咧道：“我经常和人打架，那群家伙玩不起就扯我头发，我就把它剪了，打起来舒服多了。”
苏橙冉好奇道：“你是戴家的孩子，还有人敢和你打架？”
戴却春没有听出她的试探之意，也丝毫不在乎自己戴家孩子的身份：“我家孩子多，和我打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看不惯他们就打了。”
苏橙冉轻笑：“那你爸爸妈妈不管吗？”
戴却春耸了耸肩：“他们不管但我爷爷管啊！这不就把我送到凌云来了，说我不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贵族教育，就来体验一下狼性竞争。”
“外面把凌云说得这么厉害，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万一我从凌云出去，也拿了个什么梦诺奖，我就在家里横着走，我一天换一个弟弟揍，让他们无话可说。”
苏橙冉被她幼稚又豪横的想法逗笑，眼底却弥漫上一股凌厉的气息，而她声音温柔，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普通寻常的问题：“戴南书是你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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