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铁门的缝隙,他看到门外正立着一位年轻女子,她身姿清雅得不似凡尘中人,面容落在光影交错之间,看不真切。
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直直撞入老伯浑浊的眼眸。
老伯的呼吸猛地一滞。
握着开门遥控器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看过数十年沧桑的眼睛骤然瞪大,里面翻涌起极度的惊愕以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已久的近乎敬畏的激动。
“小、小姐……?” 他的声音哆嗦得不成调,仿佛见到了早已经消失多年的幻影。
“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时泱微笑:“是我,明叔。”
“多年不见,你已经快八十了,怎么还没歇下来?”
被叫明叔的老者,激动地差点落泪,他赶紧按下开门键,只听咔嚓声后,铁门往两边滑动。
当年他才二十岁,就被分配到了时家做了警卫员,时泱失踪后,时家急流勇退,他也转去了别处,后来退役了,又被时家返聘。
“你真的是小姐?”明叔仔仔细细地将时泱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确保自己没认错人。
只是小姐为什么如此年轻?
明叔揉了揉眼,像是定格住了一般。
“进去再说。”时泱跨步进入院子,院子一共三进,这里是一进院。
关于家里的布置,她已记不太真切了。
“是,是!续大哥和清姐都在呢,昌哥住在老宅那边,没事不会过来这边。”明叔边走边摸出手机,要打电话给时续。
也就是现在的时家家主,时泱的大哥时续。
时家的子嗣并不丰,时泱的父母拢共生了两儿一女,老大时续、老二时其昌,至于老三,便是时泱了。
而时泱的叔伯都不是主脉血亲,只因为她的父母两边的血亲同辈都没活下来,时氏家族内部相互之间除了些许经营上的往来,平日里走得并不近。
这是时家奇怪的规矩。
时家三兄妹,只有时续一人结婚生子,繁衍了后代。
时其昌一辈子未婚,而时泱失踪了。
时家主支以极少数人占据着极大的财富和地位,也就是为什么江城时家老太爷做梦都想回归主家的原因。
时泱制止了明叔打电话的举动,她缓缓开口道:“明叔,我自己进去。”
“好……”明叔最终应道,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恭敬地落在她身后几步之遥,就像许多年前那样。
她停在厚重的木制雕花门前,抬手,指尖触及微凉的门板,略一停顿,轻轻推开,屋里的光顿时亮了起来。
屋内,时续正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后,手持一枚放大镜,专注地欣赏着案上一幅展开的古画。
开门声惊扰了满室的静谧,他下意识蹙眉,缓缓从画上抬起视线。
目光触及门口立着的人影时,他握着放大镜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震。
时光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动作慢得仿佛怕惊碎了这场梦。
时绪将目光牢牢锁在时泱身上,苍老的脖颈处喉结微微滚动,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直到时泱走进屋内,反手轻轻掩上门,将庭院外的寒风隔绝在外。
刹那一刻风起,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明叔抬手接起一片来,面带期许:“下雪了,她回来了,时家一定能重回往日的辉煌。”
女子的容颜似乎未被四十余载光阴侵蚀分毫,依旧是他记忆深处小妹的模样。
定然是做梦无疑了。
“大哥。”时泱开口,亦没有过分的激动,只有些微颤:“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落在寂静的室内,却像投入深湖的石子,激起了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才懂的、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涟漪。
“妹妹!”时续终于忍不住,他推开椅子,踱步上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这就是他的妹妹,被宣判死亡,却没有见到尸体的妹妹。
70岁出头的老爷子扑了上去,一把将时泱抱了个满怀,“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呀?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真的好苦!”
千言万语好似都无法表达这四十年来的思念。
“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而我……我们却已经老了,爸妈也不在了……”
“活着就好,回来就好……”
时绪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什么话一股脑儿的往外蹦。
时泱眼眶微红,她轻轻拍着时绪哪怕年老也依旧挺拔的脊背。
“对不起。”她缓缓道。
此刻除了这三个字,她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
千言万语,也无法弥补这40年的时光,更无法消除她在异界千年的思念。
“啪嗒!”是陶瓷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老家伙,你在做什么?”姜清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和她同床共枕,相伴大半辈子的老头,公然在家里和一个年轻女子相拥。
这画面怎么看都令人惊心动魄。
时绪见状,立刻用手擦了擦眼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老婆,你快看,是谁回来了?”时绪将时泱推到姜清面前。
只一眼,姜清便背过了气去。
时泱似是早有准备,她快步上前搂住这位古稀老人。
她伸手捻起一抹灵力为姜清疏通淤堵的经脉,很快她便清醒过来,伸出双手仔细抚摸着时泱的脸。
“不是整容的?是真的。”姜清震惊到灵魂战栗。
时泱微微颔首。
姜清号啕大哭。
时绪也在不断的抹泪。
这种时候还是让情绪发泄出来才好,时泱两人都哭够了,才又开口道:“我确实是死了,现在又活了,准确的说,我的灵魂在族内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醒了过来。”
“我是醒了之后才知道,已经过去了40年。”时泱隐瞒了自己是被卷入了异界,并且在那里经历了千年的事实。
她不想再让家人担心。
时绪道:“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修炼之人的存在,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有一些玄奇灵异的事,我们不是没有找过大师,只是他们都算不出你究竟去了哪里。”
时续哽咽:“在我们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你,我和你嫂嫂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罢,时绪看向姜清,而后又说道:“至于你二哥,当年发生了这件事,他以为是他害了你,他一直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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