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夫人又笑了，但她却没再说话。
公仪寻看着她，最后，还是单膝在她面前跪下了，轻声道：“师母，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若是您当年就有所怀疑，那早该想办法查清楚了，但既然您什么都没查……那这说明这些事情是有人在后来才告诉您的，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他都骗了你。”
公仪夫人眸光微闪恨意，手指也捏紧，仍旧没说话。
公仪寻又继续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说了您就相信了？他把您和师父害成这样，难道您还要为他遮掩吗？”
“我说了，”公仪夫人垂眸看着他，“我根本不相信你们说的任何一个字，也绝对不会把他说出来的。”
“师母……”
公仪寻眼底现出悲哀，“师父与您相伴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是清楚，不管当年他是为了什么才娶的您，可这些年他对您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些年的陪伴总不是假的……您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师父？”
公仪夫人只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吧。
公仪寻继续说道：“您知道为什么自从师父昏迷后，我宁愿顶着师兄弟们的压力，也不曾将此事透露出去吗？因为师父昏迷前曾跟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无论我怀疑什么，第一件事就是要保护好您。”
他说：“师母，您真的觉得师父不知道您所做的一切吗？他什么都知道，他甚至也早就猜到如果他出面阻拦您会是什么下场……他都有算到，所以他早早就叮嘱我，一定要保护好您，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肯相信我们吗？”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您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相信我们？就算……就算您不相信我们，您也可以派人去调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听别人的撺掇，为什么一定要对师父出手？”
公仪寻哽咽着问她，期盼着这个他一直当做生母的女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但公仪夫人根本无法做出回答。
或许是当时疯了吧……
那个人忽然找到她，忽然跟她说了当年的“真相”，而她想起当年那个刚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崩溃中。
那个人抓住了她的弱点，攻破了她所有的防线，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做了太多的错事，除了百般暗示自己没有错，除了继续下去，她无路可走了。
公仪寻看着她沉默着落泪，便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其实来这里，除了想知道幕后离间他们的人是谁，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就像他说的那样，当年的事情如何，若公仪夫人愿意花点时间去查，甚至她对公仪馆主能多一点信任，不相信那些撺掇的话，一切都不会如此。
这么多年的陪伴，竟然都比不过外人的一句离间。
太可笑了……
公仪寻离开了，但离开前还是叮嘱了负责看守的弟子们要小心些，若是发现任何不对劲的都必须马上去告知他。
这些弟子们虽然对这个师母很失望，但也毕竟是照顾过他们的师母，再如何失望，也必定会仔细照看好。
公仪寻反复提醒，也能让他们提高警惕。
但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公仪夫人还是……仙去了。
收到消息时，公仪寻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情，弟子匆忙来报，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但公仪寻只是愣了一下，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点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他们把公仪夫人的尸身收敛好。
顾子絮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也许久回不过神来。
公仪馆内很快便布置好了灵堂，人人都开始着素，顾子絮等人也跟着一并穿上白衣。
上官景还有些感慨，“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
顾子絮道：“哪里是好端端的，从那天晚上起，恐怕活着对公仪夫人来说就是煎熬了。”
虽然她还一直口口声声说着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公仪寻说的才是真相。
又或者……在她被利用着伤了公仪馆主后，她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她已经没有后路可走了。
或许从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这里的人没有产后抑郁的说法，但若是无人注意到公仪夫人的心理变化，那她变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自从那个孩子没了后，她就时刻处在煎熬中。
或许一直在自我催眠，一直在不断产生悲观的想法，久而久之，心中就生出了恨意，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记挂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是她的孩子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她的孩子明明都生下来了，却就这么没了？
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自己，所以根本不曾期盼那个孩子降生过？
会不会就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为什么他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那么好？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越来越像？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他们不像是师徒，更像是父子？
女人的内心都是柔软而敏感的，更何况是像公仪夫人这种天才被婚姻束缚，但却一直过得不好，这个时代给了她太多的束缚，却让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拥有。
偏偏像公仪馆主这样的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说是体贴，但所谓的体贴大概也只是吃饭的时候夹个菜，没有按照老馆主期望的那般纳妾生子……至于想要的安慰和陪伴想必是没有多少的。
所以，有个人来告知了她当年的“真相”，她几乎是立马就相信了，因为这些就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怀疑的。
不需要太多的证据，几乎只要三两句撺掇她就相信了。
然后被心中的恨意催促着去做了那些事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可恨的，但也是可悲的。
顾子絮叹气说道：“如今人已经了，说再多也没用了，只希望副城主能真的将公仪馆主治好。”
这样，外面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也算是为公仪夫人所做的错事挽回一些吧。
竹青道：“既然副城主也说了有办法，那便一定能把人救活，放心吧。”
顾子絮点点头，“对！”
“你们对我倒是有自信嘛！”熟悉的声音传来，随着门口被人打开，简不见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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