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唐珂捶打了李舜好一阵,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下。
她气鼓鼓地坐回石床边,嘴里还叼着半截烤肠的竹签,也不管形象了。
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咬的是某个无赖混蛋的肉,用力咀嚼着,借此平复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主人,” 轻柔的女声在山洞口响起,端着木托盘的苏媚缓步走入,仿佛没看到洞内略显狼藉的景象,脸上带着温婉笑意,“奴家又烤了一些,送来给您尝尝。”
托盘上,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串烤得金黄焦香、刷着诱人酱料的肉串和蔬菜,香气四溢,瞬间冲淡了洞内残留的尴尬和火药味。
李舜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接过一串尝了尝:“嗯~味道真不错!苏媚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不过,” 他指了指旁边正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啃烤肠的唐珂,促狭一笑,“你还是先紧着那位‘受惊’的姑娘吧,不然她这气,一时半会儿可消不了。”
苏媚会意,抿唇轻笑,将托盘轻轻放在石桌上,对唐珂柔声道:“姑娘请慢用。” 然后对李舜微微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闻着那勾人馋虫的浓郁烧烤香气,唐珂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脸一红,偷眼看了看李舜,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索性把心一横。
反正刚才更丢人的场面都经历了,还怕什么?
她丢开吃光的竹签,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不顾形象地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继续骂某个混蛋。
李舜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吃相,摇头失笑,走到她旁边坐下。
“怎么样,好吃吗?” 他故意问道。
唐珂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用后脑勺对着他,意思很明显:不想跟你说话!
“好好好,不招惹你了。” 李舜举手做投降状,起身准备出去,“外面挺热闹的,我去看看。”
“等一下。” 唐珂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担忧,“我师傅和师姐她们……怎么样了?魏家有没有……”
“放心吧,” 李舜重新坐下,这次换了个随意的姿势,一条腿支起来,“我早就派人沿你师傅她们逃离的路线查探过了。她们很机警,摆脱了魏家的追踪,已经安全返回天音阁了。现在估计正商量着怎么找你、怎么找魏家算账呢。”
听到师傅和师姐平安无事的消息,唐珂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师傅和师姐因为自己或唐家遭遇不测,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唐珂声音更低了,带着真挚的感激,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哽咽,“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舜摆摆手,语气轻松,“再说了,咱们不是好朋友吗?朋友有难,岂能坐视不理?”
唐珂闻言,心中微微一暖,但随即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她轻轻“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却不再接话,只是低头默默吃着烤串。
“我吃完了。” 片刻后,唐珂放下竹签,擦了擦嘴,站起身,“出去走走吧,闷在这里难受。”
“啊?” 李舜看了看她身上那身刺眼的大红嫁衣,“你不换身衣服吗?”
唐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却承载着沉重记忆的嫁衣,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摇摇头,轻声道:“不了……难得穿一次。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再穿这样的衣服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李舜目光微动,明白了她的心思,不再多劝:“行吧,你高兴就好。”
两人前一后走出山洞。
外面已是星斗满天,黑虎岭的山寨空地上燃起了好几堆篝火,火光跳跃,将简陋的寨子映照得暖意融融。
山贼们和唐家的族人们混杂在一起,喧闹声、笑骂声、劝酒声不绝于耳,竟是一派奇异的热闹景象。
“珂儿!” 正和水柔低声交谈的唐母,一眼看到女儿,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唐珂的手,上下打量,眼圈泛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吓死娘了!” 她转向李舜,感激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李公子,大恩大德,我唐家没齿难忘!”
“伯母客气了,应该的。” 李舜笑道。
“娘,我没事。爹他们呢?” 唐珂安抚着母亲。
唐母指了指外面最热闹的那堆篝火,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在外面跟喝酒呢。吵得不行,娘来这边躲个清净。”
她素来喜静,实在受不了那边震天的喧哗。
果然,顺着唐母手指的方向,能清晰听到那边传来的震天响的划拳行令声:
“师爷!喝!这杯你必须得喝!”
“喝!”
“喝喝喝!!”
“……唉。”紧接着是杜长老扮演的师爷一声认命般的叹息,然后大概是仰头灌酒的声音。
而其中起哄声音最大、最兴奋的,赫然是唐珂的父亲,唐家主!
唐珂干笑了两声,倒是能理解父亲。
这段时间唐家上下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父亲更是首当其冲,日夜忧心,如今劫后余生,压力骤去,又有李舜撑腰,自然是要放纵一次,不醉不归。
“呵呵,” 水柔也走了过来,看着远处篝火旁的热闹景象,又看了看并肩而立的李舜和一身红装的唐珂,抿嘴轻笑道。
“这场面,若是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这黑虎寨是刚办了喜事,正喝喜酒呢。新娘子可真漂亮。” 她这话带着善意的调侃。
唐母闻言,眼神也忍不住在李舜和自己女儿身上来回打量了几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唐珂的小脸蛋“腾”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李舜,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结果,只见李舜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望着锦官城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眉头微皱:
“接下来……该想个什么理由,去找魏家的麻烦好呢?直接打上门好像有点太粗暴了,得找个由头……”
唐珂:“……”
满腔的羞涩和隐秘的期待,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看来……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这个木头!
不对,这个无赖!
她气呼呼地转回头,不再看他。
……
隔天一大早,晨曦微露。
一艘通体洁白、造型优雅、船帆上清晰绣着天音阁徽记与“天音”二字的灵舟,悄然降落在黑虎寨外围清理出的空地上。
灵舟虽不算特别庞大,但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却颇为不凡,显然品质极高。
“师傅!师姐!”
在寨口的唐珂,见到从灵舟上走下的熟悉身影,立刻激动地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她的师傅莫颜,师姐柳如烟。而在她们身后,还跟着数位气度雍容、修为深湛的女修。
为首一人身着素雅宫装,容貌绝美,气质温婉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天音阁现任阁主。
玉如琴!
她身后几位,也都是天音阁内地位尊崇的合体境长老!
如此阵仗,可见天音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一帮早起操练或巡逻的山贼们,眼睛都看直了。
好家伙!
自家大王结识的仙子姐姐们,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气质还各不相同,或清冷,或温婉,或端庄。
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黑虎见状,赶紧上前低声呵斥手下。
“那是大王的贵客!也是你们能乱瞧的?还不快去练你们的枪!再偷懒,老子揍你们!”
他可是清楚,这些仙子再美,那也跟自家大王关系匪浅,岂是他们这些糙汉子能觊觎的?
山贼们缩了缩脖子,赶紧收回视线,假装认真操练,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珂儿!” 莫颜上前,一把将唐珂揽入怀中,仔细查看,见她虽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尚可,身上也无明显伤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眼中满是后怕与心疼。
柳如烟也站在一旁,清冷的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另一边,李舜也已迎了上来,与玉如琴阁主见礼。
“李公子,此次多亏你及时援手,否则珂儿她……” 玉如琴语气诚挚,带着感激,听完李舜简明扼要的叙述,她亦是感到一阵后怕。
没想到魏家如此狠毒霸道,唐珂竟刚烈到服毒自尽,更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到中洲轩辕皇朝的影子。
“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这等隐情。看来那位轩辕皇帝,也有些坐不住了。” 玉如琴凤眸微凝,语气转冷,“不论如何,此番我天音阁又欠下李公子一个大人情了。”
“玉阁主言重了。” 李舜摆摆手,笑道,“天剑宗与天音阁互为盟友,同气连枝。唐师妹有难,我出手相助是分内之事,何谈人情?都是兄弟宗门,好说好说。”
玉如琴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心中暖意流淌。
她越发觉得,当初力排众议,决定与天剑宗结成紧密同盟,是天音阁近百年来最正确、最明智的决定。
回想几年前,天音阁因资源匮乏、内部青黄不接,几乎要跌出东洲三品宗门的行列,处境窘迫到差点连门下弟子每月的修炼灵石都发不出来。
而与天剑宗结盟后,尤其是通过李舜那些神奇“零食”的代理销售以及后续的各项合作。
天音阁获得了海量的灵石和优质资源,不仅摆脱了财政危机,整体实力更是稳步提升,如今在东洲的话语权早已今非昔比。
“不过,” 李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熟悉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
“玉阁主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发愁,没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彻底料理了魏家那摊子烂事呢。直接打上门,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们恃强凌弱不是?”
玉如琴神色一正:“李公子需要我天音阁如何配合?但说无妨。” 她亲自带领数名合体长老前来,本身就表明了天音阁绝不会轻易放过魏家的态度。唐珂是她的亲传徒孙,更是天音阁的门面弟子之一,魏家敢如此逼迫,甚至间接导致唐珂服毒,这已是对天音阁严重的挑衅和侮辱,必须予以雷霆回击!
“很简单,” 李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示意玉如琴附耳过来,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们只需如此这般……然后……”
玉如琴听着,眼中光芒渐亮,频频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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