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训练室,终于只剩下键盘空洞的回音。
最后一名队员的脚步声消失在宿舍走廊尽头后,李一关掉了主训练区的顶灯。巨大的空间瞬间沉入半暗,只剩会议室一方玻璃墙内还亮着冷白色的光,像深海里孤独的潜水舱。
李梦从洗手间回来,脸上挂着水珠,马尾重新扎紧了。她看着空荡荡的训练位,五把电竞椅以各自不同的角度停着,像是刚刚结束一场激战的士兵留下的阵地。
“都赶去睡了。”她说,声音在过大的空间里显得有点飘。
李一“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面前的显示屏。三块屏幕并排展开:左边是ENcE最近十场赛事的战术热点图,中间是阿乐个人视角的dEmo回放,右边开着空白文档,光标在闪。
李梦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塑料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熟练地调出另一组数据——Alekisb作为指挥时,ENcE在前三十秒的兵力分布概率模型。彩色柱状图在屏幕上跳动,像某种诡异的心电图。
“还是老样子。”李梦用指尖敲了敲屏幕,“迷城守A,百分之八十概率是三人重防,但站位永远是一个包点一个跳台还有一个VIp。只要爆弹,VIp那个必回警家,跳台的则是绝对不会乱动。”
“太规律了。”李一低声说。
“规律不好吗?”
“好,也不好。”李一往后靠了靠,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眼前有光斑游走。“规律意味着可预测,但也意味着——他可能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李梦沉默了几秒。她伸手从桌上摸到半罐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得皱了皱眉。
窗外,卡托维兹的夜正深到极致。但远处的高楼仍然灯火辉煌,这个城市从不真正沉睡,就像他们身处的这个行业——总有人在世界的某个时区里醒着,对着屏幕,计算着下一颗子弹的轨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研究ENcE吗?”李梦忽然说。
李一笑了。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雄狮刚能被成为一支拿的上桌面的队伍的时候,他们挤在旧基地那张掉漆的餐桌旁,用一台笔记本看比赛直播。网络卡顿,画面一帧一帧地跳,阿乐急得拍桌子。那时Alekisb还没现在这么老辣,会犯错,会急躁,会在输掉残局后狠狠摔耳机。
“那时他的默认还没这么滴水不漏。”李一说。
“但核心逻辑没变。”李梦调出一张对比图,是两年前和最近ENcE的战术时序分析,“你看——他还是相信体系大于个人。以前是相信到七分,现在是相信到十二分。”
屏幕上,两条曲线几乎平行,只是近期的更加平滑,少有尖峰。
“所以阿乐下午提的战术……”李梦转头看李一。
“需要更冒险。”李一接过话头。他拿起触控笔,在平板地图上画起来。迷城A点的平面图在冷光屏上展开,他画了两个红叉代表ct常规位,然后用蓝色箭头模拟进攻路线。
“假打A不能只是假打。”笔尖快速滑动,“要真到让他们在A点留下4个人。所以第一波道具不能省,要营造出这就是总攻的错觉。”
李梦的眼睛跟着箭头移动:“但这样转b的时候,我们的道具库就空了。”
“所以转点速度必须快。”李一在连接A、b两区的中路画了个圈,“而且不能走常规路线。中路作为绝对支点一定不可以先死?”
“风险太大。ENcE中路默认会留人架枪。”
“那就制造混乱。”李一的眼睛在灯光下异常亮,“A点爆弹的同时,中路同步给闪,不管有没有视野,闪了再说。目的不是清人,是制造信息过载。”
李梦快速敲击键盘,调出ENcE队员的平均反应时间数据。“Alekisb处理多线信息的能力很强,但他们的突破手反应会慢0.3秒。如果同时收到A点爆弹、中路闪光、可能还有b区脚步声的假信息……”
“他就会犯错。”李一说。
两人同时停下,会议室里只剩机箱风扇的低鸣。窗玻璃映出他们的身影,和身后无数屏幕的光。
李一忽然站起来,走到白板前。之前写满的战术已经被擦掉大半,只剩角落几个彩色标记。他拿起黑笔,在最上方写下:
行则将至
笔迹很重,墨水在白板上微微晕开。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他背对着李梦说。
“怕输?”
“怕他们不敢赢。”李一转回身,脸上有种李梦很少见到的疲惫,“怕阿乐在赛场上,明明想到了破局的方法,却因为怕背锅而选择最稳妥的打法。怕他们被‘体系’这个词捆住手脚。”
李梦也站起来,走到窗边。夜色开始松动,东方天际线处透出极淡的灰蓝,像宣纸上晕开的第一笔水墨。
“但你也说过,”她轻声说,“雄狮的风格就是青出于蓝。”
“是。”李一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所以我得给他们铺一条足够疯狂,又足够有把握的路。”
他回到桌前,重新调出战术板。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简单的箭头,而是一整套连环计:时间轴精确到秒,道具分配具体到每个人,甚至连备用方案都标出了三种可能性。
李梦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不仅仅是一场小组赛的战术准备。这是李一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Alekisb那套“体系至上”的哲学。用精密的计算,为少年的灵光一现铺路;用漫长的深夜,换取赛场上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会用这个战术吗?”她问。
“不知道。”李一诚实地说,“但重要的是,他知道有这条路可走。”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凌晨一点十七分。李梦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擦掉眼泪,看到李一还在修改某个细节,侧脸在屏幕光里显得轮廓分明。
李梦还记得那个雨天,她来到雄狮网咖面试,当她看到网咖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抗拒的,但后来她讲述自己的目标的时候李一说的话让她至今仍然记得,李一说:“电竞这行,相信‘行则将至’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
“那你是什么?”她问。
李一微笑的看着她:“我是相信傻子和疯子能改变世界的人。”
此刻,李一终于放下了笔。他保存文档,加密,备份到云端。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吐了口气,那口气里承载着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思考,承载着对五个年轻人明天的信任,承载着某种近乎固执的信念。
“去睡吧。”他对李梦说,“明天不止对于他们是场硬仗。”
李梦点点头,收拾东西时又看了一眼白板。那四个字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静静地亮着。
行则将至
不是祈使句,不是鼓励语。是陈述句。是无数个这样的深夜堆叠成的必然。
她关掉会议室的灯,和李一一起走出训练区。走廊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像在为他们铺一条光之路,又目送他们走入黑暗。
尽头处,宿舍门紧闭,少年们正在梦中养精蓄锐。
而几小时后的赛场上,那条路将真正展开。
翌日,比赛后台休息室。
阿乐低头系鞋带时,看见自己手腕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肾上腺素提前分泌带来的生理反应。他用力握了握拳,骨节发白。
李一最后一个进来,手里拿着战术本。他没有做赛前动员,只是把队员们叫到一起,拿着战术本挥舞几下。
“记住,”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早餐吃什么,“所有的战术,最后都是人在打。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多于相信这张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所以如果场上情况有变,忘掉它。用你们觉得对的方式打。”
阿乐抬头,对上李一的眼睛。他在教练眼里看到了某种东西——不是鼓励,不是期待,而是彻底的信任。那种“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接受结果”的信任。
入场广播响起。阿乐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战术本再看了一眼。
那些箭头、标记、时间轴,在那一刻忽然活了过来。他仿佛看见李一和李梦在深夜里推演的样子,看见笔尖在白板上划过的痕迹,看见窗外由暗转明的天光。
那不是束缚手脚的框架。
那是前人用无数深夜,为他们铺到悬崖边的桥。
而他们要做的,是踏上去,走到对岸。
“走了。”阿乐说。
五个少年鱼贯而出,蓝金色队服在走廊灯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李一站在几人身后。舞台上,阿乐正在调试设备,侧脸被聚光灯镀上金边。少年忽然抬头,对着某个镜头方向,咧嘴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种不管不顾的野性。
仿佛在向世界宣告:雄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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