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听完游渊那句话，沉默了一会儿。
他冰蓝色的眼睛扫过游渊和陆佰，能感觉到这两人态度很硬，没有让步的余地。
他退了一步，但立刻提出了新的要求：“好，核心安全协议我们可以遵守，确保系统不被外力破坏或反向利用。”
“但是，神谕系统在西洲建立起来之后，日常的运行、管理、任务发布、资源分配这些具体事务，必须由我们西洲圣殿全权负责。我们不能接受中州或者新野远程插手西洲的内部事务。”
这就是要自主权。
陆佰和游渊听完，反应都很平淡。
陆佰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看了游渊一眼，游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陆佰直接开口，话说得很实在：“阿尔弗雷德先生，你想多了。”
“我们建神谕，是为了统一管理副本，降低危险性。不是要去管你们西洲谁当老大、怎么分地盘。”
“你们内部爱怎么搞怎么搞，只要不违背当初建系统时定下的那几条根本规矩，不破坏系统核心框架，我们没兴趣插手。”
游渊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神谕是工具，工具怎么用，是使用者的事。前提是，别把工具弄坏，也别用工具去干一些……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
阿尔弗雷德心里松了口气，自主权拿到了。但紧接着，陆佰就抛出了下一个实际问题。
“还有，系统建起来之后，日常运转、维持阵法、处理信息、开启副本……这些都是要消耗能量的，而且不是小数目。”
“这部分能量，得你们西洲自己解决。我们只负责把神谕带过去定锚，灵气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阿尔弗雷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西洲资源本就紧张，尤其是稳定、纯净的高品质能量源，更是稀缺。
维持神谕系统这样庞大的造物运转，消耗将是天文数字。
“能量供应……能否由贵方提供部分支持，或者以资源抵扣？”阿尔弗雷德试图争取。
“不行。”陆佰拒绝得很干脆，“能量是根基，必须本地化解决。否则一旦我们这边供应出问题，或者……嗯，有什么其他情况，你们整个系统就瘫痪了。这不安全，也不可持续。”
“你们西洲雷暴多，地火资源也有，自己想办法转化利用。到时候，我会开一个传送阵，我们两个大洲可以置换一下资源，但具体怎么弄，得你们自己来。”
游渊点头：“能量自给，是合作的先决条件之一。”
……
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在这种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拉锯战中过去了。
地点有时在云溪别苑，有时在城主府专门的议事厅，偶尔甚至就在驿馆里。
一个月下来，两边的人都有些疲惫，但总算在核心问题上勉强达成了一致。
一份厚厚的、写满了各种条款和附件的合作备忘录，摆在了双方面前。
阿尔弗雷德看着这份文件，冰蓝色的眼睛里是复杂的情绪。过程艰难，代价不小，但目标总算近在眼前了。
陆佰揉了揉眉心，对谢清涟说：“总算搞定了，比打一架还累。”
游渊则已经平静地开始安排后续的技术对接和前期勘探准备工作了。
对他而言，这只是诸多事务中的一件，办完了，就该办下一件了。
协议签完，屋里紧绷了一个月的气氛总算松快了点。
虽然条款苛刻，但阿尔弗雷德明白，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西洲，终于摸到了神谕的门槛。
他正打算起身告辞，安排后续事宜，陆佰却开口叫住了他。
“阿尔弗雷德先生，还有个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
陆佰靠在椅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们西洲要的那种，能和你们本土法则深度绑定、稳定运行的太虚宝镜仿制品，还有配套的核心阵基，不是现成的。中州这套是特制的，搬不走。”
他顿了顿，看着阿尔弗雷德：“我们需要时间炼制一个适合你们的。这活儿急不来，得琢磨透了才行，不然建起来也是空中楼阁，一碰就垮。所以，你还得再等一阵子。”
阿尔弗雷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这次他没反驳。
他明白陆佰说的是实话，神谕这种级别的造物，不可能有通用版本。
但量身定制，是必须的，也是最耗时的。
“大概需要多久？”阿尔弗雷德问。
“说不好。看材料齐不齐，看你们那边的数据准不准，也看我们琢磨得顺不顺利。”
陆佰没给准话，“少则数月，多则……看情况吧。我们会尽快。”
笑话，太虚宝镜现在掌管的是整个中洲，他现在要研究的是神谕系统下面的二级子系统，在主系统的管辖下，却又能独立于行。
这样万一西洲人自己玩脱了，副本爆发也连累不到中洲。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知道催也没用。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突破。等，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陆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补了一句：
“对了，今天咱们这事虽然没大张旗鼓，但估计也瞒不住。风声传出去，东边、南边、北边那几家……肯定坐不住。用不了多久，估计都得找上门来。”
阿尔弗雷德眼神一凛，看向陆佰。
陆佰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话说得直接又现实：“你放心，既然咱们先谈成了，白纸黑字签了，那肯定是先紧着你们西洲来。”
“先到先得嘛，这点规矩我们懂。你们的系统建起来、稳定运行之前，其他家的单子，我们不会正式接。”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现在的协议哪里有什么法律效应，就连中洲的每个大区规则都不一样。
唯一的真理就是，你背叛合约那就把你打到服气。
实在不行，就把你灭了。
这话算是给了阿尔弗雷德一颗定心丸。
阿尔弗雷德心里清楚，西洲能抢先一步，付出了巨大代价，也占了最先豁出去硬闯的便宜。
“我明白了。”阿尔弗雷德沉声道，“圣殿会尽快备齐所需，并派人配合前期工作。希望……贵方也能尽快开始。”
“自然。”陆佰站起身，算是送客的意思，“材料齐了，数据准了，我们这边就开工。”
阿尔弗雷德不再多言，带着副官加尔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似乎沉重了些，但也坚定了些。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和赛跑，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西洲必须抓紧时间，在其他人反应过来、蜂拥而至之前，先把自家的神谕地基打牢。
他们这些年疲于应对副本，对西洲大陆本地的资源开发少到离谱。
有了神谕之后，至少可以缓一口气，加速他们西洲人发展的进程。
就比如他自己，已经是西洲大陆武力值第一人了，却卡在6级好多年。
希望之后，他们会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看着西洲人离开的背影，谢清涟走到陆佰身边。
“接下来，这中洲城的大门怕是会不断被叩响。”谢清涟说。
“是啊。”陆佰伸了个懒腰，“一个个都得来。也好，省得我们一家家去敲门了。正好，看看他们都能开出什么价码。”
游渊也走了过来，神色平静：“东洲的人，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南荒和北漠，也不会等太久。”
炼制高品质未仙宝的活被陆佰丢给了游渊，之前各地的低配版太虚宝镜就是游渊手底下人炼制出来的。
等什么时候炼制出高配版伪仙宝，他什么时候他才去安置。
陆佰还特地告诉游渊，其他洲来人时不要喊他和谢清涟了，这种麻烦事他自己解决就好。
游渊点点头，而他身后的属下则是一脸苦瓜相，得，这两位走了他们的工作压力直接上来了！
两位大佬能不能不要离开！
与西洲的谈判暂告段落，后续具体的技术对接和前期准备自有下面的人去忙。
陆佰和谢清涟没在中州城多耽搁，直接通过传送阵回到了新野。
新野的景致一如既往，灵气盎然，秩序井然，与外界的纷扰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但陆佰和谢清涟都知道，这份宁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天骄大比还有几个月，时间说紧不紧，说松不松。”
陆佰走在回主院的路上，对谢清涟说道，“这次咱们新野是主办方，不能丢了面子。场地、流程、奖励、安保……都得好好筹划。尤其是奖励，那帮小子可都瞪眼看着呢，不能寒酸了。”
谢清涟点头：“嗯。确实，上一届游渊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这事得仔细琢磨。”陆佰揉了揉额角，“回头把柳风那几个和执事都叫来，一起商议。”
“今晚就不想这么多了，咱们出去溜达溜达。”陆佰拉着谢清涟出去散散心。
转了一圈回来，没想到除了香山界中央区域异常繁盛之外，原本他设置的神谕系统分点那一块，两年之间也繁荣起来。
当初设立香山界的固定传送入口时，陆佰特意选了个折中的位置。
不在新野核心腹地之内，但也不远，位于新野势力范围边缘的一片开阔山谷中。
这样既保证了新野对入口的绝对控制和安保，又避免了其他势力修士频繁进入新野内部可能带来的管理压力和安全隐患。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明智。
如今，那个原本荒僻的山谷，因为香山界副本入口的存在，已经自发形成了一个繁荣的修士坊市。
新野在此设立了管理处，负责维持秩序、收取合理的传送与资源管理费，并提供基础的补给和交易场所。
来自中洲各地的修士都可能会汇聚于此，等待进入副本，或是交易从副本中带出的各种材料、灵植、妖兽部件。
山谷里人头攒动，各种临时摊位、固定商铺、酒馆客栈林立，热闹非凡。
神谕系统的一部分公共任务发布和结算点也设在这里，更增添了其枢纽地位。
“香山界神谕分部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陆佰问随行的一位执事。
无相执事恭敬回道：“回禀主上，一切平稳。每日进出修士数量稳定，坊市交易额持续增长。”
“按您的吩咐，我们加强了巡逻和身份核查，尤其注意西洲谈判消息传开后，是否有陌生面孔异常探查。目前尚未发现异常。”
“不过，随着天骄大比临近，预计往来修士会更多，尤其是各地前来参赛或观礼的年轻子弟，很可能把香山界副本当作赛前热身之地。”
陆佰点点头：“预料之中。增派人手，把规矩立清楚，安全管好。大比期间，那里恐怕比主会场还热闹，不能出乱子。”
“是。”
回到主院书房，陆佰看着窗外新野的山水，对谢清涟笑道：“这下好了，家里要办大事，门口集市也越来越火。”
“这样热闹，是非也多。”
谢清涟给他倒了杯茶，语气平静：“迟早的事。现在这样，也好。”
至少，主动权大部分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陆佰无奈，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直接退休养老。
第二日。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的菱花窗，在青玉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浮动着墨香、茶香，还有窗外新移植的几株雪魄兰的冷冽香气。
陆佰终于将大比的大纲梳理出来，打包丢给了柳风，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不容易清闲了的柳风：…..
快乐的日子总是一去不复返呢。
于是柳风迅速拉了个群，将相关人员全都圈了进去。
陆兴：为什么他也在里面？
……
陆佰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谢清涟那边偶尔传来玉简轻轻触碰桌面的细微声响。
他偏过头去看。
谢清涟坐在窗边的矮榻上，面前小几摊开着一卷古朴的剑谱，但他似乎没在看。
他微微侧着身，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剑谱边缘描画着什么，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那株正在抽新芽的灵树上，有些出神。
阳光正好落在他半边脸颊和颈侧，给那白皙如玉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领口微松，露出一小截清瘦的锁骨。
因着放松的姿势，衣襟有些滑落，自己却浑然未觉。
陆佰的目光在那截锁骨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谢清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睫微颤，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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