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男人结账的姿势最帅了。”
沈烈平扯了一下嘴角，他不明白帅跟姿势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一点，后背挺得比刚才还要直，站在收款台前像一株青松似的。
温馨静静的看着他，沈烈平的脸是晒成的古铜色，她见过他穿背心的样子，手臂的皮肤和脖子脸明显不是一个色。
他就是吃了这个脸色的亏，看起来跟被风吹日晒的农夫差不多。
才会一进门就被林艳梅嫌弃，不过这会儿，林艳梅已经借尿遁了。
就算她在这温馨也不会怕她。
如果她想在这互相揭短，林艳梅自己一身的黑料。
到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
知道躲远点，看来还长了点脑子。
“同志，一共三十二元八角。”收款员抬起头说道。
沈烈平把钱和票递过去，状似无意的朝温馨看了一眼。
温馨看他看过来，立马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沈烈平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心脏却莫名的乱跳起来。
这时，一个售货员靠近温馨笑着问道：“同志，你跟林艳梅是同学？”
“初中同学，”温馨疏冷的回道。
“刚才你们说的那事是不是真的？”
温馨轻笑一声，“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林艳梅？”
“哎呦，这种事我哪好直接问？这不是我想给她介绍对象么，不管咋说，还是知根知底重要，你说是不是？”
售货员笑眯眯的，但温馨在她那双眼里看见的只有算计。
她慢声细语的说道：“阿姨，我跟林艳梅是不对付，但我不会背后搬弄是非，你要是想打听她的事，找错人了。”
售货员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说：“还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么大声，要不然我能过来问你？”
“是吗？我的声音很大？”
温馨讥诮的笑了笑，“我说多大声，是我们俩在聊天，又没跟你说。”
“你说不说，这话也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现在你又想当好人了？”售货员使劲剜了她一眼。
“我没想当好人，但是我不干背后捅刀子的事。”
温馨说完，正好沈烈平也结完账，俩人拎着东西走出了副食商店。
沈烈平对温馨的反差有些不解。
但他知道人跟人本来就不同，他没有理由按照自己的行为模式去要求她。
也没有理由按照自己的行为准则去判断她为人处事的对错。
两人一直上了电车，沈烈平都没说话，他端正的坐在座位上，规矩的就像庙里的神像，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温馨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城市的变化真大。”
“那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从哪说。”
温馨撇撇嘴朝窗外看去，沈烈平看她好像挺无聊。
便问：“你上学的时候跟同学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
温馨怏怏不快的说：“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妈出事了，二叔一家就搬了过来，温柔也转到了我们学校，她降了一年，跟我同班。”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同学们不喜欢我，因为我穿一条连衣裙，林艳梅就突然掀起我的裙子。”
“我穿一双凉鞋，她们就说我脚的颜色长得跟死人一样。”
听了这话，沈烈平的视线朝她的脚看去，她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但他好像能透过皮面，看见她白嫩的小脚。
多好看的一双小脚，她们怎么会那么说？
温馨继续说道：“她们不喜欢我，却很喜欢温柔。温柔说她跟林艳梅她们把关系处的好，她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但屁用都没有，只是多了一个欺负我的人。”
“可能因为我长得小，年纪也比她们小，但学习好，成绩好，家境也好，以前有爸妈护着的时候，她们会有所忌惮。”
“但爸妈死了，我成了孤儿，她们就无所顾忌了。”
后来，很多年以后，才出现了一个词“校园霸凌”。
温馨才明白，她上初中的时候一直都在被“霸凌”。
如果她能回到那个时候，一定会抱抱那个年少的自己。
告诉她，不用怕，告诉她，要反抗！
可是，她回不去了。
她看着窗外，泪水不知不觉的模糊了视线。
她说：“在你们这些正直的人眼里，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揭林艳梅的短，说出她的丑事，我太坏了！我太卑鄙了！”
“你们知道她们以前怎么对我吗？她把我最喜欢的头发给剪了！”
“你没告诉你二叔，让他帮你？”沈烈平不解的问。
温馨轻笑一声：“我回去找二叔，让二叔帮我撑腰。”
“二叔和二婶却说，为什么她们都欺负你，温柔才来学校几天，就跟她们做朋友了，你却不行！”
“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别把自己当成娇小姐了，你爸妈都死了，你得懂事了，不能任性，知不知道？”
“呵！”温馨用手背抹了一下脸。
现在回忆起这些，她还是会难受的落泪。
但前世，她才十二岁，十二岁之前一直都被爸妈外公宠着，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
从来没见过人性的丑陋，没见过世间的险恶。
他们也没教过她，要如何去辨别人心的好坏。
当时遭遇的“霸凌”，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
只能把二叔二婶的话信以为真，以为自己要懂事，要听话，学会讨好，就不会遇到坏事了。
却不知道，越是如此，越变成好欺负的人，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温馨不再说了，反复回忆痛苦，有什么意义？只能让自己难受罢了。
沈烈平默默的听着，他上学的时候没遇到那样的人，如果有，也被他打服了。
他很纳闷，温馨的男同学都干嘛去了？
周业成那时候在哪？他怎么不站出来？
任由一个小女生被欺负，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要是上学的时候，温馨是他的同学，肯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温馨，她的脸映在车窗上，两眼水汪汪的。
他在上衣兜里摸出手绢递给她，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温馨接过手绢擦了擦脸，沈烈平暗暗的攥住了拳。
他想拥抱应该能安慰她，可是这是公共场合，他不能搂搂抱抱。
可是她是自己合法的妻子，抱一抱应该没问题。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温馨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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