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又回到了那片深海。
这次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因为许可的身边多出了许多鱼。
色彩斑斓的鱼。
不同之处便是这些鱼的鱼鳍竟变成了肉嘟嘟可爱的小手。
他们在许可面前游过的时候，都会伸出手，轻轻抚摸许可的脸。
软软的，很舒服。
慢慢的，鱼儿的脸竟然渐渐幻化成了一张张人脸。
他们都在笑，很和善的笑。
有些人脸看着很面熟，但许可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然后是夏康凯的脸，大坤的脸，宋奎的脸，宋雅馨的脸……
许可也伸出手去触摸他们的脸，可他们却笑着躲开了。
张强也是，二雷也是，甚至连李瑶和夏淑清，也都是甜甜一笑，然后摇动着尾巴游走了。
只有一只鱼儿没有躲开。
她的双手是那样温暖，轻轻抚摸着许可的面颊。
是妈妈。
当许可伸手摸向她的脸时，她只是笑，笑得那样慈爱。
忽然，所有的鱼儿开始仓皇地逃窜，许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一个凭空出现的血盆大口瞬间把有着许妈妈面容的鱼儿吞掉，然后快速消失在了再次变得令人窒息的一片墨蓝中。
许可的面前，只剩一缕漂浮着的殷弘的鲜血。
“妈！”
许可猛地坐起来。
眼前的环境，许可认识。
这是龙城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
周围站着七八个人，张强，二雷，还有孙守业和宋奎，甚至李局长也在。
站在许可面前的，正是双手还凭空做着托举状，一脸欣喜的李瑶。
显然，许可惊醒之前，正是李瑶在抚摸他的面颊。
“许可，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李瑶兴奋的说道。
“我这是……”
许可低下头，这才看到胸前贴满了各种数据监测线，手上还挂着保留针的针头。
李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把手放在许可的脖颈上，忧心忡忡的问道：
“许可，那场爆炸，你还记得吗？”
许可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那个场景，许可永远都忘不掉！
只是此时的许可已经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一场噩梦，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中！
许可猛地扯下胸前的监测线，一阵胶粘拉扯的痛楚让他明白了，这不是梦。
“我妈呢？”
许可怔怔的看着李瑶。
李瑶没说话，默默把头转向一旁。
“淑清呢？”
许可又看向宋奎。
宋奎皱了皱眉，吐出三个字：
“在隔壁。”
许可猛地转身下床，刚刚站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李瑶站的最近，赶紧伸手去扶，李局长也快步上前，生怕许可摔倒再次磕伤。
不等李瑶父女觉得胳膊吃力，许可原本要跌倒的身体停住了。
张强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只抠在窗子护栏上的青筋暴起的手，暗叹许可的应激能力。
即使是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摔倒，都能瞬间作出反应。
“没事，我能走。”
许可说着，直起身，单手扶着墙，一步一步的适应着。
隔壁也是特护病房，许可缓缓推开门，坐在最里面的夏明远猛地站起来：
“许可，你，你醒了？”
一旁的陪护床上猛地坐起一个女人，是一夜没合眼，正要稍作休息的夏夫人。
“小许……”
夏夫人的眼早已哭肿了。
许可扶着墙，一步一步挪过去，病床上，夏淑清还在昏迷。
缠满绷带的脸上，只露着眼睛和口鼻，还有一只胳膊被高高地吊起，绷带从手掌一直缠到小臂，只露出一截惨白的皮肤。
“夏叔，阿姨，淑清，怎么样了。”
许可还是想知道夏淑清的具体伤势。
“小清……有点轻微的烧伤，肋骨断了四根，左腿骨也有骨折，还……”
夏夫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小清的耳朵被割成了两半，还被切断了三根手指……”
夏明远说着也弯下腰，抱住了脑袋。
许可猛地想起爆炸时的情景，应该是被瞬间震碎飞出的玻璃伤到了。
夏淑清都如此严重，那妈妈……
“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妈妈的身体承担下了大部分的伤害，小清也会……”
夏夫人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许可明白了。
妈妈死了。
许可默默闭上眼，滚烫的泪珠缓缓滑过脸颊。
那是唯一让他感受到亲情的女人，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唯一的动力。
以后回家，她不会再出现在小院里。
不会出现在厨房里。
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许可说过让许妈妈过上好日子。
许可说过要给她买大房子。
许可开始后悔，短暂的几个月里，他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
妈不在了，家没了。
许可又是孤家寡人了。
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张强走了进来。
“许可，出来聊几句。”
许可此时如同被蜂蛰一般，怒不可遏，转头冲向张强，口中还骂道：
“都怪你，都他妈怪你们这群S比警察，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吃的？！操Nm的，明明知道凶手是谁都他妈抓不着！”
二雷冲上来一把抱住许可，怒斥道：
“许可，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把你妈炸死，你冷静一个给我看看！”
原本就异常虚弱的许可，一顿疯狂咆哮过后，再次昏死过去。
张强黑着脸，对二雷说道：
“抬进去，你在这盯着点，我回局里看看。”
二雷点点头，把许可抗回了病房。
没多久，下楼买饭的夏康凯回来了，他把餐盒放在小桌上，强忍着鼻酸：
“爸，妈，你们吃点东西，这是隔壁的，我先送过去。”
夏明远看着愈加懂事的儿子，叹了口气。
“去吧。”
“叔叔，姐姐，你们吃点东西吧。”
夏康凯提着餐盒走进了许可的病房，朝病床上望了一眼后，疑惑道：
“不说许哥醒了吗？这怎么……”
宋奎摇了摇头：
“一言难尽，你们吃吧，我还在上着班，不能脱岗太久，等会儿我再过来……”
说完快步走出了病房。
孙守业则让护士重新整理好监测设备，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沉默片刻后说道：
“补点液吧，他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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