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圣诞集市的彩灯次第亮起。尖顶小木屋里飘出热红酒的醇香,肉桂与橙子的气息混着烤香肠的焦香在冷空气中弥漫。穿红袄的摊主正将姜饼人码成小山,糖霜在暖黄灯光下闪着晶亮的光。
旋转木马上的孩童笑声清脆,与远处传来的《平安夜》颂歌交织。戴绒线帽的老人牵着孙女站在圣诞树前,树梢的星星灯映得女孩睫毛上的碎雪都发着光。雪粒还在细细簌簌地落,却被摊位间窜动的暖意烘成了温柔的雾。穿格子围巾的情侣分享着同一杯热可可,指尖在杯壁相触时,惊起一串比风铃更轻的笑。小林来到集市时,喧闹像潮水般漫过来。糖炒栗子的吆喝混着老母鸡的咯咯叫,穿蓝布衫的老汉正用烟袋锅敲着秤杆讨价还价。红的糖葫芦、黄的蜜饯、绿的青菜在竹筐里码得整整齐齐,阳光斜斜地穿过布幡,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晃动的光斑,也照亮了竹筐里堆成小山的橘子,金红得发亮。他沿着石板路往里走,鞋底碾过碎落的花生壳,空气里浮动着炸油条的香气,裹着稻草的烟火气。转角处突然飘来一阵甜香,是糖画摊子,转盘上的孙悟空正被老师傅用琥珀色的糖稀细细勾勒。穿碎花裙的小姑娘举着刚买的风车跑过,纸轮呼啦啦转着,带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小林忽然想起小时候攥着母亲衣角买的光景,那时的云也是这样白,风也是这样暖。他在卖草药的老婆婆摊前停下,竹匾里的艾草与薄荷散发着清苦的香气,老婆婆正眯着眼用细绳把草药捆成小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不远处,卖豆腐的木梆子声笃笃地敲着,惊飞了檐下躲懒的麻雀。锈蚀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嘎吱哀鸣,墙皮剥落的红砖墙上爬满墨绿色苔藓。角落里的废弃铁桶突然哐当巨响,滚出一团蠕动的黑影——那东西足有半人高,表面覆盖着油亮的暗紫色鳞片,无数根银灰色触须像断裂的钢丝般四下抽打,在地面犁出细密血痕。
它没有五官,头颅位置是个不断开合的环形口器,锯齿状的内壁闪烁着磷光。当第一缕月光漏进破窗,触须末端突然绽开半透明的薄膜,如同上百只倒置的眼球,齐刷刷转向门口僵住的少年。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甜腻的铁锈味。少年的手电筒光束在怪物身上炸开,照亮它背后墙上蔓延的黑色粘液,那些粘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砖缝,发出滋滋的溶解声。怪物突然弓起身子,环形口器里涌出粘稠的灰雾,触须末梢开始高频震颤,在地面拼出扭曲的符号。眼,再睁开时,镜子里的“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手从镜面里伸出来,指甲泛着青黑,抓挠着我的头发、肩膀、脚踝。我想尖叫,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身体像灌了铅,每挪动一寸,地板就裂开一道缝,缝里涌出粘稠的、温热的液体,漫过脚背——是血,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涨一退。
“找到你了。”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不是来自前方,不是来自后方,而是从我的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树影。冷汗浸湿了睡衣,后颈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我喘着气去摸床头灯,手指却在碰到开关的瞬间顿住——
墙上的树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张开的手,五指弯曲,正对着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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