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接完电话后就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兜里，拿起了筷子。
凪笑意吟吟地招呼人赶紧吃，顺便趁顺平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啤酒。
一直在偷眼看自家老妈的顺平：……
凪猛地闷了一大口酒，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点红晕，说话也随性起来。
“悠仁同学，我们家吃饭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要不咱三聊聊天呗！”
虎杖吧唧一口吃掉自己夹的葱炒牛肉，有点迷茫：“聊天？聊什么啊？”
“就说点你小时候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你和顺平年龄相近，他应该也会感兴趣的吧……？”
顺平脸色一僵：“妈妈！”
他有心想阻止，但那两个无心的人都没理会他。
虎杖勾着下巴想了想，笑嘻嘻地说起一件自己小孩上学时期，小伙伴们把学校食堂的一根魔芋条当成外星入侵地球的有毒物种的事情。
兴许虎杖自己都没觉得这件事情有多好笑，可对面耐心听完的凪却举着玻璃杯，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用另一只手砰砰地拍着桌面。
“哈哈哈哈……顺平！你听见了吗哈哈哈哈～～！是魔芋……是魔芋条啊哈哈哈哈咳咳咳……”
顺平抿了抿嘴，在心里暗想：这个酒鬼，又喝醉了……！
虎杖瞟了一眼顺平嘴角快压抑不住的弧度，脸上也划过了一丝笑意，随后也跟着凪闹了起来。
凪堪堪收住了崩塌如泥石流的笑点，随手抓了个放生菜的木盘子递到虎杖手里：“虎杖同学真的是太有意思啦！来！悠仁同学用这个表演一下！”
虎杖从善如流地离开座位蹲了下去，还顺走了桌上一根还没用上的大葱。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支笔，随手在木盘子里画了个大饼脸，把大葱插在上面就抱着木盘子像模像样地哭喊起来：“威尔逊！威尔逊！原谅我吧威尔逊！”
强作镇定的顺·电影迷·平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水猛地喷出两米远。
他咳了两声，眼睛发亮地询问：“你这是……《荒岛余生》对吧！”
虎杖嘿嘿一笑：“bingo～！答对啦！不过没有奖励哦～！”
两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这回轮到凪插不进来了。
她只能探了个脑袋过来，硬核地寻找到了画面感，一脸不知所云的：“这个我不知道哎～！你们在说什么，是电影梗嘛……？”
虎杖和顺平默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个嘛，没有看过的人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的啦～！”
凪鼓了鼓嘴巴，又退了回去：“不说就不说……虎杖同学，继续下个表演！”
虎杖这次丢了木盘子，双手小心地捏着那根大葱，仿佛那不是一根大葱，而是一根重八百万吨的金条。
“火！火！生火成功啦～！”
凪还是不懂这些电影梗，但是她看见顺平再也绷不住地笑了出声，自己便也跟着笑。
顺平开心了……那就好了。
晚饭很快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最后凪因为独自灌了三瓶啤酒，躺倒在餐桌上一睡不醒。
顺平无奈地去卧室里给她找了件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虎杖站在一旁看着，只是笑：“顺平，你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顺平愣住，半晌后温柔地勾了勾唇角：“嗯！”
他现在还记得，他当初鼓起勇气跟妈妈说，他不想再去学校上学的那个时候。
内心还是很忐忑的吧……
因为现在人们的观念中，不上学就几乎等同于一个社会废人。
他觉得妈妈不会答应这种在大人眼里很荒唐的事，结果他的妈妈只是说……
——
【学校？不去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不喜欢就不上吧！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总喜欢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
【学校不过只是一个小水槽，离开了这个水槽，外面还有大海和别的水槽呢，选你喜欢的就好了……】
【咦↗我刚才这段话真有道理，又出名言了呢～！不愧是凪哟！】
——
他妈妈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同时也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顺平如此想着，低头柔和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凪，忽然抬起头问虎杖：“虎杖，你的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虎杖偏了一下头：“啊咧……我都没有见过我妈妈哎，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顺平呆住，愣愣地看着那个若有所思的少年。
“不过嘛！爸爸倒还有点印象，因为我有爷爷！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之前也一直跟爷爷住在一起！现在他已经去世了……”
“虽然他人脾气比较固执吧，但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哎……我又来电话了，我去旁边接个电话哈！”
虎杖掏出手机走出一边，顺平则是回过神来，连忙往客厅内的电视机走去。
刚才他们约好了要一起看电影来着的……
顺平低着头挑选着光碟，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开朗又温暖的人呢……
他一直以为，虎杖应该是在一个氛围良好的家庭里被宠爱着的，在学校里被追捧着的，那种天之骄子。
现在看来，似乎虎杖的过去……比起他所处的生活环境来说，还要——更差（？）……
那为什么，虎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那又为什么，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虎杖敷衍地回完伊地知一条一条谨慎的问话，随后又斩获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观影时间，潇洒地挂断了电话。
让伊地知不可置信的怒吼全都顺着话筒电流逸散成了满天的音频分子。
伊地知（b溃）：“这逆天孩子竟然还要看个电影？！主啊，你干脆杀了我吧！阿米诺斯。”
他还是先去接受伤且情况不明的七海先生吧……（被骂）
话回顺平之家，虎杖回头看了一直蹲在放映碟机面前久久不动弹一下的顺平许多眼，小老虎憋得尾巴都快冒出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
“顺平……你是在纠结看什么电影比较好嘛？我都没关系的啦！”
那个少年忽然背对着他抬起头：“虎杖，你是咒术师吧？”
虎杖瞬间应下：“嗯！是啊。”
应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嘶……这种事情适合说嘛——！
虎杖脸色一僵，绷紧了不到两秒钟又立马摆烂地松弛下来。
算了，无所谓哩╮(╯_╰)╭
话都说了，他还能怎样。
他只能听着顺平继续问道：“虎杖，你……有杀过人吗？”
虎杖脸色瞬间正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没有。”
顺平手指在放置光碟的收纳盒里来回刮擦，发出一点细细碎碎的声响，掩去了他话语里的深意：“但是你总会跟坏咒术师战斗的，到时候你会怎么办？”
虎杖垂下脑袋，眼睛盯着地面。
“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不想杀人。”
顺平侧过头回来看他，语气有点莫名的急切：“为什么？那是坏人哦。”
虎杖没有多想，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怎么说呢……只要杀过一次，‘杀’这个选项就会入侵我的生活，生命的价值就会变得暧昧不清，连重要之人的价值也搞不明白了……”
“我害怕变成那样……”
顺平怔怔地听完他这一段话，脸色忽然低落了下去。
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现在在这个如太阳一般温暖的人面前，清晰了许多。
“没事了……我们看电影吧，这部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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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半小时后，顺平目送虎杖被人接走后，回家里收拾了一下餐桌。
以前这些事情凪是不让他做的，还特意强调这是身为妈妈的权威。
现在这醉鬼还睡着呢……他就偷偷收拾一次吧。
收拾完一切，他熄了客厅的灯，回了自己的卧室，浑身松懈地躺在床上。
卧室的顶灯没有关，灯光显得有点刺眼，他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思想放空。
——
【人类没有心，只有灵魂。】
——
人类没有心……他被这个想法拯救了。
真人先生给了他可以复仇的力量……
但是——如果他杀人会玷污凪的灵魂的话……
少年侧身蜷缩在床上，使劲抓握着掌心。
他……杀不了人。
*
*
*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罢……
只要他的妈妈，一直都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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