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原本相对平静的墨色海面骤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破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水声，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从深海浮起——那是一艘由某种巨鲸骨架和深海特异木材、金属构建而成的巨型母舰，其规模远超海盗湾的任何一艘飞艇或船只，宛如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舰体上覆盖着厚厚的藤壶和海藻，诉说着它长眠于深海的岁月，两侧探出的如同鲸须般的巨大撞角，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这正是鱼人一族赖以威慑四海的战争巨兽——鲸舰。
红统领独自乘着一艘小小的、与庞然鲸舰形成鲜明对比的蒸汽快艇，毫无畏惧地驶到鲸舰那如同山崖般的舰首下方。
“噗噜噜…”
随着一阵水花翻涌，数十名鱼人士兵从鲸舰周围的海水中冒出头来。他们身形高大，覆盖着滑腻的鳞片，穿着用巨大贝壳打磨成的胸甲、色彩斑斓的珊瑚枝作为头盔，手持着骨质或珊瑚质的三叉戟，一双双凸出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红统领这个人类女性身上，充满了好奇、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性。
一名看起来是小头目的鱼人什长摆动强壮的尾鳍，游到红统领的小艇前。他用蹼状的手掌拍了拍水面，发出了一连串低沉、带着气泡音的古怪语言：
“呱古呱咕咕呱啊…？（千夫长大人在哪里？为何信物会在你手中？）”
他的鱼人语直接而充满质疑，不明白族中位高权重的千夫长，为何会将象征指挥权的神圣脊骨信物，交给一个陆地上的异族。
与此同时，红统领身后那艘稍大一些的护卫艇上，老海盗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他的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手背青筋隐现。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老眼，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断在自己手下和那些浮在水面、虎视眈眈的鱼人士兵之间快速扫视。甲板上的海盗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手指扣在弩箭扳机或火药枪的击锤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只要这些鱼人表现出任何一丝敌意或怀疑，老海盗就会立刻下令，用雷霆手段将这些靠近的鱼人先头部队全部拿下，哪怕因此引发与整个鱼人舰队的全面冲突也在所不惜！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老海盗在护卫艇上焦灼地等待着，手心因为紧握刀柄而渗出汗液，黏腻不堪。他死死盯着前方小艇上红统领的背影，以及水中那个不断用鱼人语发出质疑的什长。
然而，过了许久，他预想中的冲突、谈判或是统领的雷霆手段都并未发生。红统领只是微微弯下腰，似乎在与那鱼人什长进行着平静交流，身影在庞大的鲸舰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从容。
正当老海盗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怀疑统领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正在施展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魔法时——
“老麂皮，你过来…”
红统领清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和海浪的拍击声，远远传来。这声音与她此刻柔美甚至带着些许妖异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老海盗一个激灵，立刻朝手下挥手。
“嗡嗡嗡…”
护卫艇的魔法引擎立刻被启动，尾部翻涌起白色的气泡和浪花，小艇灵活地划出一个弧线，快速而平稳地停靠在了红统领所在的汽艇旁边。
“统领。” 老麂皮几乎是匍匐在船头，将姿态放到最低，以示恭敬和服从。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水中那个鱼人什长那双凸出的、毫无感情的鱼眼，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然后，他听到了红统领用那流利得令人吃惊的鱼人语，对那什长说道：
“（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千夫长了。）”
什么？！
老麂皮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海风太大，自己出现了幻听？让他一个人类老海盗，去当鱼人的千夫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荒谬的命令中回过神来，红统领已经转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实验品的笑容，同时，一瓶装着浑浊不堪、近乎漆黑液体的玻璃药剂瓶，从她纤白的手中抛了过来，精准地落入老麂皮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这…” 老麂皮低头看着手中的药剂，瓶子触手冰凉，里面的液体粘稠如墨，他甚至能透过瓶塞，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深海淤泥、腐烂海藻和某种生物腺体分泌物的刺鼻腥臭。这绝不是好东西！
“咕噜…”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强烈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他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哪怕只是哀求或是询问。
但就在他抬眼的瞬间，他看到红统领脸上那玩味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漠然，那双碧蓝的眼里，甚至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厉色。
就这一个眼神，如同冰锥刺入心脏，吓得老麂皮魂飞魄散！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违抗命令的下场，恐怕比喝下这瓶未知的药剂还要凄惨万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犹豫，用颤抖的手猛地拔掉瓶塞，眼睛一闭，仰头将瓶中那粘稠、腥臭的漆黑液体尽数灌入了喉咙！
预想中的灼烧、剧痛或者恶心并没有立刻传来。
事实上，他什么味道都没来得及品尝。
因为几乎在液体滑入食道的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便瞬间吞噬了他的所有意识。
“扑通！”
老麂皮手中的空瓶掉落在地，他本人则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直挺挺地瘫倒在了甲板上，双目紧闭，面色迅速转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彻底失去了知觉。
红统领冷漠地瞥了一眼甲板上不省人事的老麂皮，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无用的工具。她的目光重新投向水中那名惊疑不定的鱼人什长，用鱼人语淡淡地说道：
“（带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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