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天翊不知如何应答时，他目光扫过山坳两侧——只见山坳中央横亘着两座对峙的小土峰，峰高不过三丈，峰顶平坦开阔，恰好能各立一人。
峰与峰之间相距约八十步，中间是低矮的灌木丛，既无遮挡又能相互牵制，正是天然的箭术攻防战场。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视线落在腰间的特制短弩上——这是他依现代连弩原理改良的利器，巴掌大小却能十连发，射程虽比长弓短些，却胜在发射迅猛、精准度极高！
更关键的是，弩身顶端嵌着一枚琉璃瞄准镜，是他用打磨后的水晶片制成，能将目标放大数倍，寻常人需屏息瞄准的距离，他只需通过镜片锁定即可。
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贺兰骨都瞧着便是马战出身，近身搏杀自己未必能赢！
可箭术比拼讲究的是巧劲与精准，自己若耍些心思，避开马战改比箭术，未必没有胜算！
况且这两座土峰地形特殊，正好能发挥短弩连发的优势，克制长弓需蓄力拉弦的短板。
就在他盘算如何开口之时，对面的贺兰骨都已等得不耐。
只见他勒紧缰绳，胯下骏马烦躁地刨着蹄子，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手中弯刀在指尖转了个利落的刀花，冷声道：“吴世子，磨磨蹭蹭是何意？莫非是怕了我贺兰部的马战？”
说话时，他眉梢微挑，下巴微抬，桀骜的姿态尽显，身后的贺兰部勇士也跟着起哄，弯刀敲击盾牌的“哐哐”声震得山坳嗡嗡作响。
吴天翊深吸一口气，抬手压了压场面，朗声道：“贺兰兄误会了！本王并非惧战，只是马战近身搏杀，难免伤及性命！若因一场赌约结下北蛮与我大乾的死仇，反倒不美！”
他顿了顿，故意激道，“听闻北蛮勇士弓马娴熟，箭术更是冠绝天下，贺兰兄身为贺兰部人，想来箭术亦是部中之翘楚吧？”
“不如你我换个比法，就以这两座土峰为战场，比试箭术，既见真章又不伤和气，如何？”
贺兰骨都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仰头大笑：“吴世子倒是有眼光！不错，我贺兰骨都的箭术，在整个贺兰部确实无人能及！”
殊不知贺兰骨都此时心中暗松一口气——先前他虽放话马战之时，他便暗自揣摩：这吴天翊能打败阿骨打，甚至传闻他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勇，这般能耐，马战对决自己未必能赢！
他还有些担忧，如今见吴天翊主动提出比箭，正是他的强项，简直是正中下怀！
其实吴天翊哪里知晓，阿骨打为了掩饰自己惨败的颜面，早就在北蛮各部落里刻意夸大他的勇武，将他吹得神乎其神，说他能以一敌百、马战无敌！
也正因如此，贺兰骨都对他的马战实力才这般忌惮！
更可笑的是此时贺兰骨都还暗自赞叹这燕藩世子倒也算心胸坦荡——明知北蛮人除了马术，箭术便是看家本领，竟为了“不伤和气”主动换比箭术，比起那些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汉人将领，倒多了几分气度。
反正双方都各怀心思，一个仗着箭术自负，一个想靠着器械取巧，从面上好像谁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此时就听贺兰骨都大声喝道“好！便依你比箭！”随即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牛角长弓、一壶雕翎箭，“说吧，如何比？”
吴天翊指着两座土峰，沉声道：“规则如下：你我各踞一峰，于峰顶各立三枚草靶。比试之时，可发箭扰敌，然不可射向人身要害！”
“若谁先射落对方峰顶三靶，或双方皆射落靶心，则以命中红心次数多者为胜！贺兰兄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赵一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道：“小王爷！这北蛮人箭术精湛，您与他比箭太过凶险，不如让属下们……”
吴天翊抬手打断他，眼神笃定地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无妨，本王自有分寸。你且放心，这场赌约，我输不了！”说罢，他转头看向贺兰骨都，神色依旧沉稳。
此时就见贺兰骨都不屑地瞥了眼他手中的短弩，只当是华而不实的玩物，随口应道：“悉听尊便！”
两人各自翻身上马，双方随从也迅速在两座土峰峰顶立好草靶。
此时陈翠兰和黑牛被松了绑却仍被侍卫看住，翠兰急得直跺脚：“呆子，你疯了！他箭术那么好，你跟人家比这，你脑壳进水啦！”
吴天翊回头冲她安抚一笑，勒紧缰绳，胯下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端起短弩，通过瞄准镜锁定对面峰顶的草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开始！”随着一名贺兰部勇士的大喝，比试正式展开！
贺兰骨都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土峰斜坡，她同时拉弓搭箭，却并未直接射靶，而是瞄准吴天翊的坐骑，“咻”的一箭射去，箭矢擦着马耳朵飞过，惊得那匹良驹猛地人立而起。
“吴世子，小心了！”她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娇俏的嘲讽，眼尾微微上挑，纤指一松，又是一箭精准射向吴天翊的弩身，动作利落却透着股女子特有的灵动。
吴天翊早有准备，可看他那个表情心中却暗自吐槽道“你娘的，这家伙不会是个娘娘腔吧！要不，咋会有这副表情？”
可是此时也不容他细想，贺兰骨都的第三箭已射向他的肩头！
他腰身一沉，身体贴向马腹，借着马匹转身的惯性，双腿夹紧马腹，骏马顺着土峰斜坡快速冲下——短弩射程不及长弓，必须拉近到一百五十步内才有胜算！
贺兰骨都见状，立刻明白他的意图，双腿一夹马腹，身形在马背上微微拔高，接连射出三箭，箭势又快又狠，分别瞄准吴天翊的肩头、弩身和坐骑的眼睛！
吴天翊眼神一凛，左手控缰，右手松开短弩扶住马鞍，猛地俯身让过肩头的箭矢，同时手腕一翻，用弩身挡开射向自己的第二箭，紧接着猛地一扯缰绳，坐骑再次人立而起，避开了射向马眼的致命一箭！
这一连串马上动作行云流水，虽不及贺兰骨都骑术娴熟，却胜在反应迅捷、判断精准。
“嗖嗖！”吴天翊借着马匹落地的间隙，快速端起短弩扣动扳机，两箭射向贺兰骨都坐骑的前蹄附近，箭矢入土的“噗噗”声逼得她的骏马连连后退，打乱了她的射击节奏。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吴天翊策马冲出土峰范围，奔到两座山峰之间的开阔地——此处距离对面土峰的第一个草靶在一百五十步以内，已进入短弩的精准射程！
此时贺兰骨都的追箭也已到了，吴天翊头也不回，仅凭听声辨位，猛地拉缰转马，坐骑原地打了个转，箭矢擦着他的腰侧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翻身坐直，通过瞄准镜牢牢锁定第一个草靶的红心，指尖轻扣扳机：“嗖！”弩箭精准命中靶心，草靶应声倒地！
此时贺兰部勇士们的喧哗声瞬间消失！
贺兰骨都脸色一变，不再轻视，双腿夹紧马腹，坐骑沿着土峰边缘疾驰追赶，她一边操控马匹躲避吴天翊可能的反击，一边快速拉弓瞄准吴天翊这边的第一个草靶，一箭射去，正中中环！
她冷哼一声，正准备射第二个靶，却见吴天翊已策马迂回，借着土峰的遮挡，绕到了第二座草靶的射程范围内。
“休想！”贺兰骨都双腿一蹬，身形在马背上微微前倾，接连射出两箭试图阻拦。
吴天翊勒缰转马，坐骑原地打了个转，他趁机在马背上侧身，一手抓着马鞍，一手举弩，“嗖嗖”两箭射出，不仅挡开了她的干扰箭，还精准锁定第二个草靶，又是一箭命中红心！
此时，贺兰骨都才刚刚射落吴天翊这边的第一个草靶，双方差距瞬间拉开！
贺兰骨都又惊又怒，心中暗道：这短弩竟如此精准！
她终于察觉不对劲，吴天翊的骑术看似不及自己娴熟，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身形，而且那短弩发射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咬了咬牙，孤注一掷——双腿猛地夹紧马腹，坐骑沿着土峰峰顶疾驰，她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第三个草靶前，桀骜地喊道：“吴世子，有本事就射我！”
说话间，她身形在马背上微微晃动，却依旧稳如泰山，尽显常年在马背上练就的功底。
吴天翊一愣，心中暗骂道“你这娘炮这是要耍赖呀！”
这时就见贺兰骨都策马在峰顶疾驰，一边躲避他的干扰箭，一边快速射向吴天翊这边的第二、三个草靶，“嗖嗖”两箭分别命中中环与红心，竟瞬间追平了比分！
贺兰骨都勒住缰绳，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傲娇的得意，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竟带着几分女子的娇俏，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心中暗自得意：就算你有奇特弩箭，也奈何不了我用身体挡靶，这一局，我赢定了！
吴天翊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嘴角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心中暗忖：你用身体挡靶，那我便射你的马！反正规则只说不可射人要害，射马并不算违规！
只见他假装瞄准贺兰骨都身后的草靶，吸引她的注意力，贺兰骨都果然中计，立刻侧身挡在靶前，同时拉弓瞄准吴天翊。
就在她松手放箭的瞬间，吴天翊猛地调转弩口，通过瞄准镜锁定她胯下骏马的前腿，指尖狠狠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精准射中骏马的前腿！
骏马吃痛，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重重向后摔去！
贺兰骨都猝不及防，被狠狠甩下马背，“咔嚓”一声脆响，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捂着右腿脚踝动弹不得——显然是脚步受伤了。
“贺兰大人！”贺兰部勇士们瞬间纵马围了上去，手中弯刀齐齐出鞘，警惕地盯着吴天翊一行人。
吴天翊却毫不在意，迅速策马靠近，刚到近前便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贺兰骨都身边。
“别动，我帮你看一下！”他蹲下身，不顾对方眼中闪过的警惕与慌乱，伸手便要去碰她的脚踝。
贺兰骨都猛地缩了缩脚，脸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沙哑着嗓子道：“不用你管！”
“都啥时候了还犟！”吴天翊眉头一皱，轻轻按住他的小腿，“你一个马背上的汉子，咋比娘们还扭捏？这脚要是骨折了，你再乱动，断骨戳伤筋肉，以后能不能骑马都难说！”
这话一出，贺兰骨都果然不敢再动，只是耳尖红得更厉害了，乖乖任由吴天翊动作。
吴天翊也不嫌弃他靴子上沾着泥土草屑，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马靴系带，轻轻将靴子褪了下来——露出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青紫一片。
他指尖轻轻触碰，贺兰骨都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咬着唇没再吭声。
“是骨折了，万幸没移位。”吴天翊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他，“山野里没医没药，必须尽快回陈家村接骨，再晚就麻烦了！”
“你……为何救我？”贺兰骨都沙哑着嗓子问道，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复杂——不久前北蛮还入侵大乾虽然贺兰部并没有参加，可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北蛮人！
况且他们才刚绑架了他的人，这家伙本可趁机发难，却偏偏要费心救自己。
吴天翊白了她一眼，语气无奈：“赌约归赌约，伤人归伤人！本王虽赢了比试，却也不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你要是不想以后变成瘸子，就乖乖跟我回村！”
“不行！我们大人不能跟你们走！”一名贺兰部侍卫立刻喊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加害大人！”其他勇士也纷纷附和，弯刀握得更紧了。
“加害？”吴天翊冷笑一声，指着贺兰骨都的脚踝，“现在耽误一刻，你们就多了一个瘸脚大人了！如果你们不想我管，现在你们就走！嘁，我还懒得管！”
侍卫们顿时语塞，面面相觑，贺兰骨都看了眼吴天翊，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回村！”
吴天翊一听，立刻站起身，本想让贺兰部的人把她抱上马，可转念一想，这些勇士们个个粗犷，万一动作不稳再搞伤了，自己治起来就更麻烦！
稍微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诶，入手的重量比想象中轻了不少，他忍不住吐槽道：“贺兰大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咋就这么轻，跟娘们似的！”
贺兰骨都被他抱在怀里，脸颊瞬间红透，像煮熟的虾子，琥珀色的眼眸慌乱地看向别处，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天翊将她稳稳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则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的腰：“坐稳了，别乱动！”
随即对贺兰骨都道，“这下，该放了我的人了吧？”
贺兰骨都定了定神，对侍卫挥了挥手：“放了他们！”
陈翠兰和黑牛就被他们推了过来，陈翠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拉着吴天翊的胳膊急道：“咋样？呆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哪会有事？媳妇，他们没为难你吧！”吴天翊笑着安抚她，转头看向黑牛，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骂道，“你个憨货！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黑牛挠着自己的大脑壳嘿嘿傻笑，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村，吴天翊策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抱着贺兰骨都，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却乖乖靠在他怀里。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竟透着几分异样的和谐！
贺兰部的勇士们跟在后面，虽仍有警惕，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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