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的是她明妍吗？”八阿哥崩溃的问道：“为什么你只看到太子二哥？我也是你的孩子，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的血，你怎么就不多看看我们？”
“难道就因为他是中宫嫡出，所以我们其他的儿子都活该给他做陪衬吗？”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成九五至尊者，谁不是能力卓绝，有几个是凭着嫡出的身份坐上皇位的？”
“皇阿玛，你难道就这么相信二哥，难道出身比能力更重要吗？”
“如果出身比能力重要，那为何逼着我们天天去上书房，为何逼着我们学满蒙汉三语，逼着我们骑射课不得请假？”
“头悬梁，锥刺骨，有哪朝皇子过得这么苦？”
“既然我们不能在骑射课上赢了太子二哥，既然本领没有用武之地，在如何的能力出众都比不上一个嫡出的身份，都要藏着掖着……”
“那么，学那么多东西有何用？”
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八阿哥把从小的疑惑，心里的悲愤通通都吼了出来。
是那么的歇斯底里。
康熙定定的看着他：“这便是你想问的，还有吗？一起说出来，让朕看看你小小年纪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有，怎么没有？别人的额娘，哪怕不受你宠爱，只要生了皇子，皇阿玛你为了皇子考虑也会晋其位份。”
“为的是让阿哥的出身看起来更好看，身份更尊贵，不辱没了皇子这个身份，可我呢？”
八阿哥不甘心：“额娘容貌不说艳绝天下，在后宫娘娘当中也算得上是前几名，更是生了孩儿，还没有让孩儿夭折，而是养大了。”
“别的嫔妃哪怕生了个格格，你都会以孕育皇嗣有功给赏赐，那我呢？我额娘呢？”
“她生我养我，养大了，难道不算有功吗？你的赏赐呢？”
“没有晋位，那其他的赏赐呢，金银珠宝该有的体面你给了吗？”
八阿哥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
男人都爱美色，他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到了通晓人事的年龄，自然也知道，容貌较好的女子，只要品行不是太过恶劣，一般都会得到宠爱。
自己的额娘容貌在后宫，绝对是没得说。
据说，刚侍寝的时候，连后宫那些高位嫔妃都把额娘当成对手，警惕不已。
显然，大家都觉得卫氏是一定会获得盛宠的。
谁能想到，不仅没有得到盛宠，连他这个儿子也连带着被厌弃。
“还有呢？”失望透顶后，康熙反倒平静下来了。
“当然有。”八阿哥嘲讽：“你给别的阿哥们选的嫡福晋，都是对他们有帮助的，我呢？”
八阿哥以前不敢表现的太过聪慧，最起码不敢聪慧的超过太子。
现在倒是没什么顾忌：“明慧的家室也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就这还是求了当年的惠妃。”
“我们母子伏低做小，恭恭顺顺的，天天跟在大哥身后鞍前马后跟个奴才似的，让他们母子俩顺心了，才给我安排了郭络罗家的女儿。”
“要不然，皇阿玛你是不是打算随便挑个汉人女子塞给我？”
“还有，德妃当年位分还低的时候，你给四哥挑选的是已经晋为皇贵妃的佟佳氏当养母，直接把他的身份抬高了。”
“当时除了太子之外，论身份就他最尊贵，我呢？”
“你明知道惠妃当时有了大哥，根本不会对我这个养子上心，你还是把我塞给了她……”
“皇阿玛，你一直说着希望我们兄弟和睦和，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真这样想，你就应该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大家心里舒服了，自然没什么可争夺的。”
“可你眼里只有太子殿下，每一次吩咐事，你都会说一句，太子跟上，其他人都回去。”
“是啊，其他人……我们这些同为你的骨血，却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你一句其他人，把我们和那些奴才都快混为一谈了。”
“还有，当时宠幸额娘也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如果是不喜欢，你不宠幸她就是了，让她一直当个平凡的宫女，到了年龄放出宫去不行吗？”
“非要在宠幸了她之后，又把她晾到一边，让她永远困于这深宫墙院，却又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一面，这是何其残忍？”
“还有很多，每年用的冰块、煤炭，所有的赏赐……到了我这里，都是被别人挑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多到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他的话让康熙想起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娇娇说的在几百年后，没有皇室，而是人民当家作主，人人平等，这是不是就是老八要的公平？
又或者，老八要的，只是他和太子的位置对调？
如果今天他是太子，他还会说出让自己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吗？
也想起了娇娇说不再要孩子了，之前他有诸多不理解。
多生孩子难道不好吗？
一个不孝顺，还能指望另一个，一个不成器，总有一个成器的。
兄弟姐也能互帮互助，无人敢欺，这不好吗？
现在，当他努力的平衡一切，却被自己的儿子如此怨恨质问的时候，他才明白明妍的担忧。
“老八，朕就问你一句，立嫡，立长，立贤，当三个条件不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觉得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当然是立贤。”八阿哥没有任何犹豫：“只有贤者，才有能力守住江山，只有贤者才能得到朝臣拥护，百姓爱戴。”
康熙嗤笑，有着淡淡的嘲讽：“你既不是嫡出，也非长子，所以你认为你就是那个贤？”
“难道不是吗？我骑射不比大哥差，功课不比二哥弱？有勇有谋……”
康熙怒极反笑：“有勇有谋？除了朕已经夭折的孩子外，哪怕算上格格们这些姑娘家，你都是如今所有皇嗣当中混得最差的，你跟朕说你有勇有谋？”
“那是因为皇阿玛你多次试探……”
“你怎知朕没有试探别人？”
八阿哥：“……”
“朕在保成极小的时候，别明确他太子的地位，就是为了让你们死了那份心，减少兄弟间的你争我夺。”
“你既非嫡出，也不是长子，所以你觉得应当立贤，同样的话，如果朕问你大哥，他会不会说，应当遵从祖宗规矩，立长。”
“而且他也不只是占了个皇长子的名头，他骑射出众，功课不俗，排兵布阵向来都是兄弟中的头一名。”
“身份也不差，为何你就觉得，他除了占了个皇长子的名义之外，什么都不如你？”
“为何他不能既是长，又是贤？”
“还有保成，他能当太子？你认为他只是占了中宫嫡出的名义吗？”
“你说你的功课不弱于他，那你凭良心说，他弱于你吗？”
“难道他是个草包？保成的骑射虽略逊于保清，但也不弱多少。”
“文治武功，孝心，御下手段都有，他有赫舍里一族的支持，有索额图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他自己又努力上进，在你们回府的时候，他依旧在帮朕处理奏折……”
“这样的他，无论从个人能力，未来潜力，出身和身后世家的支持，都占全了，他不配太子之位，就你配是吗？”
“那是因为皇阿玛你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八阿哥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是所有兄弟当中最蠢的那个。
在他看来，太子二阿哥天天跟在皇阿玛身边，又有索额图这个朝中重臣力捧。
优秀，那是应该的。
就是一头猪，有当今天子和那么多优秀的夫子去教导，也会成为一头优秀的猪。
只有他，额娘身份低微，没有任何助力，养母根本不管，身后没有大臣支持，皇阿玛对他形同陌路。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如此优秀，这才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见他依旧是这样的想法，康熙懒得浪费口舌，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让老八知道。
“你刚才质问朕，为何在你额娘生了你之后，朕没有给她应有的赏赐，更没有晋其位分。”
“现在朕就告诉你，若非，朕让太医验过血，确定你确实就是朕的血脉，你们母子及其伺候的人，包括身后一干亲戚，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完这句话，康熙懒得再多看一眼，走了出去。
到门口，当众宣布：“八阿哥失德，不孝，赐自尽。”
说完，给了梁九功一个眼色。
不管屋外边伺候的人有多震惊，八阿哥都已经听不到了。
他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康熙最后的那句话。
半晌之后，失心疯似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心中一梗，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晕了过去，这次是真的气急攻心了，不是装的。
八阿哥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自己明媒正娶的福晋给了他这样的羞辱，他当时有多愤怒，自己是明白的。
现在想来，以皇阿玛的身份，额娘做出这种事情，皇阿玛还能留着她，就已经是因为她生了个自己的份上。
否则，哪能活到现在。
只是现在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为数不多的那点父子情分，今天之后彻底消散了。
赐死一个阿哥，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当这道圣旨传出的时候，无论是畅春园还是皇宫，亦或者朝廷大臣，都震惊了。
纷纷派人去打听，但打听了一遭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八阿哥为何惹的皇上下这样的命令，一点口风都没探出来。
畅春园。
康熙回来之后，瞧着又沧桑了不少。
大臣，阿哥们，都在殿外跪着。
这是来给八阿哥求情的。
但无论跪了多久，康熙一个都没见。
宫里来了封信，是钮钴禄贵妃送来的。
不是送给康熙，而是送给明妍的。
信上简单说了，八阿哥的额娘卫氏要求见皇上，要来畅春园，要替八阿哥求情，如果不让她来，她便撞死在宫门口。
明妍把信递给康熙，她才懒得掺和这些破事。
不过，历史上那个贤名在外的八阿哥就这么被嘎了？明妍是有些不信的。
康熙要是能做得这么绝，太子也不至于又废又立的，那还不早拉下去嘎了。
康熙把信成一坨扔地上：“回去告诉贵妃，卫氏，赐白绫。”
相比起对儿子的一忍再忍，康熙对于没放在心上的女人就没什么情谊了。
明妍过去给他按着头，康熙每一次生气，头疾都会犯。
本来用功的缓解治愈最好，可她现在没有功德，每次刚察觉到体内有一点下一刻就消失了，全部滋养了身体，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慢慢存下来点。
“我没事，娇娇，很晚了，先去睡吧。”
“皇上不睡吗？”
“我在等老大那边的消息。”老八没通过，老大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原本对两个儿子都是极为有信心的，可现在康熙又不确定了，压根睡不着。
明妍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了。”
现如今都快要天亮了，等了一夜没睡，她现在根本熬不住。
就在明妍去睡觉的时候，本应该在宗人府的大阿哥被人引着进了畅春园。
领路的小太监一边打着灯笼，一边小声道：“主子您慢点儿，太子殿下他们已经在为八阿哥求情了，您不必着急。”
”我怎能不着急。”大阿哥跛着脚，心里着急忙慌的。
原本他想着被革去了黄带子，圈禁在宗人府，这就已经落魄到底了，再惩罚又能怎么样？
却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老八被赐死的消息，当即他就觉得不相信。
皇阿玛不是这么狠心的人。
可派人去打听之后才发现，这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气话，而是真的下了圣旨。
大半夜的，闹得恨不得人尽皆知。
他不知道老八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会让皇阿玛专门从畅春园跑回去赐死他，可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
只得先见了皇阿玛才能求情，否则天一亮，见到的恐怕就是老八的尸体了。
“再快点。”
“哎哟主子，慢点慢点……”小太监急得直冒汗。
心理不解，以往也没见主子跟八阿哥关系这么好啊，却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自家主子居然直接往看守的侍卫刀上撞也要出来，跑到畅春园来求情。
就在这时，两个小太监从他们身旁经过，跑得比他们还快。
本来提着的灯就暗，又都没太注意看，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
“对不住，对不住。”大阿哥的太监立马道歉。
如今主子落魄了，他这个奴才更是谁都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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