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太监要来纸笔，伏在一边的书案上奋笔疾书。
明顺帝有些好奇，便站在一边看他写，只见他一一写下：朱砂、雄黄、铅、钟乳粉、赤石脂、人参、鹿茸、人乳粉、熟地黄、生地黄、枸杞、麦冬、当归、巴戟天、覆盆子、白术。
陶仲文一口气写满一张纸，又觉得少了什么，他思虑片刻，这才在纸上写下了：童男童女血。
“圣上，您服用过后觉得气血上涌，夜里难以入眠，便是加了这。”陶仲文双手递给明顺帝那张纸，神色有些凝重。
“按照我给的这延年益寿丹所用的东西已经足够，但是这次加了大量童男童女的纯阳纯阴血。
此二物又相生相克，长久下去，非但达不到延年益寿的作用，还会让身体爆体而亡！”
陶仲文一脸凝重。
他脸上表现出一副担心明顺帝身体的模样，心里却不得不感叹。
那睿王找来的老道士还真有几分真本领，就是这里面的童男童女血放得早了些。
应该先加入童子尿，再慢慢加少女初潮时的经血，最后再加这个。
明顺帝紧紧捏着手里的那张纸，脸色沉得像是要杀人。
好个睿王，敢情这段时间无比殷勤地守炼丹炉，到处找水银和朱砂，都是为了偷偷往里面放童男童女血进去。
想到刚才陶仲文说的，不久便会爆体而亡，明顺帝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朕知晓了，那依道长看，应当如何化解？”
明顺帝暂且压下这件事，比起怪罪睿王，如何压下这股翻涌之气才是当务之急。
“圣上不用担心，这段时间不要再服用即可，我开些解毒的药，不出五日，便会无恙。”
听到这些，明顺帝心里才舒坦了些。
陶仲文当晚出了宫，趁着夜色进了贤王府位于西北角的角门。
他对这里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到朱神医的药房里去了。
那药房一推开，一股浓浓的苍术味传了出来。
药房很大，里面貌似没人，最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炼药炉。
“大晚上的你怎的来了？”陶仲文正准备喊人，谁知朱神医就站在他身后，把他唬了一大跳。
“你走路为何没有声音？”陶仲文转过身，拍拍自己的心脏。
“大半夜的，有何事快说。”朱神医理都没理他，径直坐到桌边开始切药草。
“殿下跟你说了没有，承露台这次睿王炼的丹药里加了童男童女血？”
陶仲文也跟着坐到一边。
“说了，这炼丹的事不是你盯着的吗？怎会被睿王抢去了？”朱神医头都没抬。
“他想出风头呗。”陶仲文盯着朱神医看，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你们天天在贤王府里吃好的喝好的，我在宫里伺候那老皇帝，当真是无聊。”
朱神医单名一个其字，与陶仲文是多年的好友。
听到陶仲文的抱怨，朱其不想跟他绕弯子，“右边架子第四格，有一瓶药，你拿去。”
陶仲文听了，立即去取了过来，是一个绿色的小瓶子，他拿起来晃了晃，里面貌似有丹药。
“拿回去，让老皇帝吃上几天。”
陶仲文是个道士，什么炼丹、卜卦、祭祀、祈福之类的他很拿手，可是明顺帝这次纯属是喝人血喝多了，只要不再服用便可，可是他在明顺帝前夸了海口，说是有解药。
如今，只能来找朱其了，谁让这朱其是下毒第一人，又是神医第一人呢。
“我就知道阿其最好了，这药是做什么用的？”陶仲文把玩着手里的小瓶子，不经意问了一句。
“就是普通的清热下火的药，那老皇帝还不值得我给他用好药。”
药草切完了，朱其将它们用小簸箕收好，随手扔给陶仲文一个褐色的小瓶子。
陶仲文赶紧接住，打开闻了闻，一股浓烈的人参味瞬间进入他的鼻子。
“上好的丹参，你每日吃一粒。快走吧，待得久了引人起疑。”说完这番话，朱其也不看他，自顾自去了里间。
“还是阿其对我最好。”陶仲文把褐色的小瓶子塞进袖口，这才离开了。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贤王书房门口，迎面碰上原宝。
“原公公，殿下在忙吗？”
一看是陶仲文，原宝笑着说道：“殿下刚用了晚膳，这会儿在看兵书，白日里殿下吩咐过，要是你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陶仲文点点头，进了贤王的书房。
二月底的寒气还未完全散尽，冷风一吹带来一片冷冽。
明顺帝坐在暖阁内，指尖摩挲着一枚通体赤色的丹药，脸色却冷得像殿外的寒风。
殿内的盘龙雕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鸷。
他手里拿的，正是今早睿王送来的最新一批的丹药。
他随即召来陶仲文，果然，这里面又添加了大量的童男童女血。
他服了陶仲文给的药才三日，心里那种憋闷的感觉才散去不少，嘴里的血腥气也淡下去了。
如今再看到这些丹药，明顺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忽然对睿王有些怀疑，难道睿王是故意的？
之前陶仲文炼制的那些丹药，他服用过后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光食欲好，晚上的睡眠也好，可是睿王炼制的这些丹药，他才服用了短短几日，就出现了问题。
明顺帝越想越不对劲。
如今睿王背靠宋家，在朝中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存在，眼见着他也封了亲王，难道这么快就想做太子？
还是说这么快就想要他的江山？
想到这种可能性，明顺帝低声嗤笑，将装有丹药的匣子重重搁在书案上。
匣子与红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站在一边伺候的太监浑身一颤。
这丹药本就是睿王每月以“延年益寿”为由，专门为他炼制的。
其真正用心，怕是只有睿王心里清楚。
“传朕旨意，召安王即刻回京。”
思虑片刻之后，明顺帝做出决断。
安王虽然是个草包，但是头脑简单是他最大的优点。
如今把他召回，朝中三位亲王，既能制衡睿王，也能牵制贤王，让朝堂势力重新平衡。
“嗻！”
太监领旨躬身退下。
明顺帝盯着书案上的匣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朕的江山，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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