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诗雅领着赵曜在汉南某小区门口下车时,赵曜才知道今天吃饭的地点在夏天家。
“夏天还没毕业,他家里就出钱给他买了这套房子。”蒋诗雅尽量长话短说,“他现在是汉南实小的体育老师。是不是很魔幻?”
赵曜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课间扯着试卷赶作业的大男生,曾经名副其实的差生如今竟然成了人民教师,怎么不魔幻呢?
“有点。”赵曜说,“他怎么敢的?不怕误人子弟?”
蒋诗雅笑得花枝乱颤,“我跟依依也这么说。”
赵曜没回话,蒋诗雅继续说,“你别说,他现在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了,他班上那些小学生可喜欢他了。”
赵曜:“突然不知道为人师表是什么意思了。”
蒋诗雅哈哈大笑,两人已站在一户门前。
门铃响起,系着围裙的夏天推开了门。蒋诗雅熟门熟路地去换拖鞋,往室内走了两步才赵曜和夏天都杵在原地没动。
“你们都堵在门口干嘛?”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一个年轻女人从夏天身后探出头。
“哦。”夏天回过神,拿了双拖鞋给赵曜,“新的,我没穿过。”
赵曜换鞋进了门。
夏天没怎么变,除了更挺拔健壮的身型,其他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黎依依的脸比实际年龄稚气不少,和蒋诗雅的熟女装扮相较,素着一张脸的她看着就像个高中生。
赵曜打量他们时,他们也默默打量着赵曜。
他今天穿了件黑灰色假两件美式复古t,下装是浅灰色工装阔腿裤,和舞台上那些蛊惑的造型全然不同,妥妥的青春男大。
“又帅了啊。”夏天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带着点年少时的熟稔,片刻后又松开,上下打量着,最后在他肩上锤了一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手感变了?”
夏天一开口,以前的回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就是这个感觉。
赵曜站直身体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是你矮了吧?”
“滚!”夏天想咬人。
两人很快熟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掐,黎依依和蒋诗雅对视一眼,笑意堆满了眼角。
蒋诗雅望着赵曜,这才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壁垒打破了,他不再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明星鼓手。
开饭了。
一桌子菜,一半是夏天的作品,一半是饭店外援,但夏天咬死了都是他亲手烹制。
夏天很臭屁,没半点老师的样子,“怎么样?哥现在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了。你服不服?”
“服。”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差别,但赵曜还是顺着他。
“你别太宠。”蒋诗雅开口,“好歹尊重一下这几个外卖包装盒吧。”
赵曜没搭话,目光在黎依依和夏天之间逡巡,“你们结婚了?”
“咳咳咳!”一句话让黎依依的脸呛得通红。
夏天搂住人,顺了顺她的背,开口说:“快了。”又低头看黎依依,“是不是?媳妇儿。”
黎依依推开他,“好好坐着。”
蒋诗雅适当充当解说,“他俩在一起五六年了,同居也大半年了,只差没领证了。”
夏天声称结婚是迟早的事,并向赵曜发出邀请,“你到时候来给我当伴郎。”
赵曜点了点头,“好。”
“那赵曜你有对象吗?”黎依依有点好奇。
文竹的脸在眼前闪过,赵曜开口说,“没有。”
毕竟文竹从来没许过他什么身份。
黎依依开始牵红绳,“丫丫也是单身。”
蒋诗雅嗔了闺蜜一眼。
赵曜点点头,“那挺好,正好我队友想追她。”
一句话把后面的话堵得死死的,好在夏天反应快,“说起来,你这几年杳无音讯,怎么横空出世就成了乐队鼓手了?”
于是赵曜将曾经对文竹讲过的故事又讲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只提了在国外念书,进音乐圈,以及回国救场的事。
“真好。”夏天说,“以后我也算在娱乐圈有人了。”
“对啊。”黎依依接话,“你哪天要是和我女神段欢合作,记得帮我要个签名。”
赵曜实话实说,“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们小破乐队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没有碰面的机会。”
“万一呢。”黎依依难掩激动,“阮以安他姐上次不就给段欢拍了一组神图嘛,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
赵曜很久没听过阮以安这个名字了,但他对“阮以安他姐”很熟。
“你跟他还有联系吗?”赵曜问夏天。
“谁?”
赵曜:“阮以安。”
夏天停下夹菜的手,蹙眉不解,“你不知道?”
赵曜看着面前三人,露出更困惑的神情,“知道什么?”
夏天索性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去世了。”
赵曜的手抖了一下,心口仿佛被人直直撞了一下。
黎依依看着他突然泛白的脸色,小心翼翼戳了戳夏天,“赵曜一直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的。”
“什么时候的事?”赵曜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几年了。”夏天回忆说,“大一寒假吧,跳楼自杀的,当时整个安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接近三十度的初夏,赵曜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时候他刚从疗养院出院不久,对国内的事毫不知情。等他彻底恢复过来时,习惯性找了文竹的小号,但那些小号通通被注销了,就连文竹的大号,也不再发布任何关于个人的东西,除了作品就是作品,又过了两三年,她连作品也很少发了,除了她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她存在于遥远国度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赵曜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自杀?”
“不知道。”夏天也觉得唏嘘,“他当年是我们县状元,考得那么好,照理说前途不可限量的。”
“没人知道,县里的人都议论纷纷。高考结束那会儿你不在,”蒋诗雅加入话题,“学校有个高二的女生自杀了,好像是因为他。好多人都猜,阮以安自杀跟那个女生有关系。”
赵曜知道那件事,阮以安负伤住院时,他跟文竹去过医院。
他不敢想象,文竹得知阮以安的死讯时该多么伤心。她那么宝贝她那个弟弟,宝贝到当时作为男朋友的自己也忍不住会吃醋。
夏天他们过了为阮以安的死讯唏嘘不已的时期,事情发生了五六年,时间早已抹平了他们的惋惜和遗憾。
但这个消息对赵曜而言太有冲击力了,而他对文竹的感情,注定了他比其他人的情绪更深刻。
这个悲痛的话题冲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赵曜变得心不在焉。
小县城藏不住秘密,蒋诗雅知道的很多,她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宋老师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他初中也教过你和夏天那个班。”
赵曜:“记得。”
蒋诗雅:“我听我妈说,宋老师和他老婆就是阮以安的亲生爸妈。当年为了躲计划生育,才把阮以安记在他舅舅名下。”
黎依依附和,“这事我也听说过。知道这事后觉得阮以安真的好可怜。”
蒋诗雅:“其实他们一家都蛮可怜的。阮以安去世后没两年,宋老师老婆查出了脑补恶性肿瘤,前两年去世了。我上次回老家,有一次在路上碰到宋老师,都没敢认,老了好多好多。”
接二连三的消息让赵曜喘不过气。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文竹变了那么多。
以前的文竹是外冷内热的,看着冷冰冰,但轻易就能被点燃,不管上一秒多冷淡,一张嘴就会染上笑意,露出甜甜的梨涡。
而现在的文竹,仿佛从里到外都被浸上了寒霜,不管她笑得多好看,都让人觉得苍白和荒凉,少了生气。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她结婚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欢吴漾,只是太害怕一个人了。
见话题越来越沉重,夏天连忙打岔,“赵曜你知道哥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赵曜隐藏起那些晦涩的情绪,应道,“略有耳闻。”
“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掌管100位小屁孩的体育总教头……”
有夏天不遗余力地侃大山,又有黎依依和蒋诗雅毫不留情地拆台,话题很快翻篇了。
但三个人都看得出来,赵曜后来始终心不在焉。
吃完饭躺在酒店的床上,赵曜收到了夏天的消息。
-夏天:你考不考虑蒋诗雅?
赵曜回得很快。
-Z:不考虑
-夏天:这么确定?
-Z:嗯
“你问了吗?他怎么说?”黎依依在一旁催夏天,“丫丫有机会吗?”
“没有。”夏天把聊天记录给女友看。
“我可怜的丫丫。”黎依依叹了口气,“为什么啊?”
夏天没回答,又给赵曜发了条消息。
-夏天:你是不是还喜欢文竹?
他是高中同学里,唯一对赵曜和文竹那段过去知情的人,但他的知情也仅限于赵曜说过的那些。他们已经这么些年没见,他拿不准赵曜的心思。
这条消息赵曜回得很慢,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夏天才看到了那四个字。
——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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