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方楠并不方便亲自去接机。就在车后排等着，让章龙去接。
二十来分钟左右。
章龙领着两人朝她方向走了过来。
她刚下车。
谢丹晴就快步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抱住了。
霍景洲笑着站在一旁看向两人。
“妈，怎么不再多玩几天。”
谢丹晴松开，扶着她肩膀上下打量：“早玩腻啦，你一直不回林城，我跟你爸回来也没啥意思。宝贝儿，怎么瘦啦？我跟你爸去新城就找你去了，结果你不声不响就到了家。”
“周野有点高反，我俩才临时决定提前回程，忘了打招呼。”
“新城也高反？”
“嗯，我们去的是小九寨那边，海拔比较高。”
谢丹晴不再多问，刚见女儿，片刻不想离。
她没找回女儿前爱做梦。
找回来了不在身边也全是梦。
醒了还心慌难受，往往枕头都湿透了。
特别孩子最近热度太大。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事又浮在眼前。
怎都看的不是滋味。
谢丹晴跟丈夫实际上没多少感情了，可离可不离。
她强迫着自己去跟他修复感情，就是怕孩子刚找到的家又变的不是家。
“吃早餐了没？”
方楠：“还没，我带你俩吃早餐去。”
谢丹晴挽着她胳膊上车，坐在后排，低声耳语：“蜜月度的甜不甜？”
方楠耳朵红。
一问就记起全程荒唐的事儿了。
谢丹晴：“改天我跟你于蓁阿姨约着见一面，或者我去天河市找她坐坐，聊聊……上次那事挺对不住她，一直还没机会去道歉。顺便，谈谈订婚的事。”
订婚？
方楠眼神微亮。
是啊，不结婚可以先订婚。
可一想到周野对结婚的态度，她眼神迅速又暗了下去。
不再奢求逼迫他什么了。
强扭的瓜也未见是甜的。
她打岔问：“妈，你跟我爸这阵子都去哪玩了？”
谢丹晴：“先去的欧洲，跟着去了m国几个城市……年轻时做梦都想出去玩，真放开去玩了，又没什么意思。妈现在最期待的就是以后帮你带娃，可惜，估计抢不过你于蓁阿姨。
林城正常嫁娶，孩子根本轮不着外婆沾边。到时我看能不能在你家附近买套房子，住的近点儿。
对了楠楠，小周有没有跟你提过想订婚结婚的事？”
方楠：“我事业正上升期，把你跟爸的老本都压上去了，工作眼下最重要。至于订婚结婚的，不着急，他不求我十遍八遍，你看我搭理他不。”
谢丹晴：“这么硬气了？”
方楠聊的尴尬，又只能硬着头皮聊。
让老妈知道自己主动求婚别人都犹豫，百害无益，徒增烦扰。
霍景洲倒听的当真了：“你们俩别整天小周小周的，爱情跟事业比起来算个啥？有了事业依仗，社会地位和价值，别的自然都变次要了。”
谢丹晴怕他哪句话再惹女儿不开心，叮嘱章龙道：“先把你霍叔叔送回去。”
霍景洲被挤兑的无声。
他对周野仇恨是没了，可成见一时半会也难以消失。
一世英名尽毁。
网络性死亡，身边人的笑话。
谢百川因而丢掉工作，家里赔出去两套别墅。
……
周野睡到了大概上午十点。
跟着就赶去周城办事处，盯着拉名单，核算金额，为三天后发补助款项做准备。
本想借机发现金，刻意制造一些话题，让这项目重新跃入大众视线。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低调些去打卡。
忙碌着。
时间就来到了第三天。
预计下午的事。
结果天不亮周野就被电话吵醒了。
是有居民彻夜就开始在排队，排成了长龙。
大概听到了什么谣言，钱不够，先到先得这些。
尚且青蒙蒙的天色中，周野就赶到了。
现场情况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人也更多。
不仅仅是拆迁户，还有购买商业住房的人。
闹哄哄的，人乌泱泱众多。
黄岩没料到这种情况。
急的焦头烂额。
不要说正常统计回迁户卡号，别闹出乱子就烧高香了。
三年。
这三年里有人被房贷压垮，房子被银行收走。有人破产，满腔怨气。有人房价跌了，还有的人去世了……
警方怕出乱子，附近派出所的人不但全部过来维持秩序，还一直在增派人手。
市里面一些领导也没能睡安稳，几人在安全点远远的观察着，皱眉思考。
天还没亮。
每个人心情都像是阴沉沉的天色。
黄岩硬挤出包围圈，让下属应对居民后急匆匆赶到了几个领导附近：“王书记，这可怎么办……我就说这笔款子不能轻易松口，小周信誓旦旦许了诺……”
王运来脸色冷淡，吩咐着维持秩序：“小周来了没？”
黄岩踮脚看了看，见到了周野的车子。
“来了！”
王运来复瞥了黄岩一眼：“有事解决事，这件事本身没有错。是得先拨一笔款子安抚人心，你方式没有用对。他年轻赤诚没经验，你也年轻么？当天就该直接打一笔款，不至于一下子这么多人得到消息来凑热闹。”
王运来声音顿了顿：“你也别碰到点事就鸡飞狗跳的，生怕一点责任沾身。这是花钱，是在做好事，是在表达复工的决心！你他妈大早上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叫起来……”
正训斥着，王运来眼前走来了一年轻人。
西服，头发略长。
许是染了些霜雾，晨间眉目清晰俊俏的就如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王运来忙主动走了过去：“是不是黄岩给你打的电话？我刚刚才把他训斥了一顿！”
周野：“王书记，事因我起，他不打电话我也得来看看。”
“叫什么王书记，叫王叔。事是麻烦了点，看怎么解决合适。解决的好，后续麻烦倒是省了！”
周野顺他目光去看，略感复杂。
今天这事对他也算是个警醒。
很多时候不是有钱就行。
需要更合适的方法。
王运来转头脸又冷下瞪视黄岩：“还愣着干什么，去找扩声器。”
他训斥一句，拍了下周野肩膀：“先在这等着，叔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周野对他态度略感奇怪。
按说就算他姑妈再厉害，也不至于让王运来这种人对他如此态度。
看样子，还想主动把这麻烦揽下来。
省城刚调过来不久的人。
莫不是老爸的朋友，或者是老爸朋友的朋友？
他有所思考。
陪着王运来站在了无数人前。
人群虽不知王运来身份。
只看气质跟身后跟着的人就猜不简单。
见王运来拿起扩音，一时都暂且安静下来。
王运来先自我介绍，跟着笑吟吟道：“我知道大家诉求很多，可这么多人，乱糟糟的也解决不了事。这样，你们选出一些人来，我今天在办公室肯定给你们一个准确答复！
……大家不用多想，我是刚调来林城，主要就是配合开发商把这项目给解决掉。既然选不出人来谈，只能采取更笨更耗时的方法。一个个来，一个个的进行沟通。
黄岩，找人多搬几个桌子。大家等的起，咱们也要忙的起。
小郑，统计下在场人数，早餐都没吃呢，去订早餐，市里面出这笔钱……”
和风化雨几句话。
人群情绪转而就平复了很多。
指挥着忙碌间，王运来脸上笑眯眯的接着闲聊一般，态度如同在开一场家庭会议。
“说起来我老家也是林城的，打从来这城市第一天起就倍感亲切。林城是个什么城市？在我眼里这里的人就八个字，重信重诺，大情大义……
最近新闻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咱这项目没有危楼。每一栋楼都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检验，质量不存在任何问题……既然自证了清白，项目就一定会不惜代价继续下去。我可以在这里跟大家保证，只要是合理合法的诉求，我都会亲自翻阅，挨个的看。办公电话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随时听取意见……
大家别挤，自觉的排好队。你们熬多久，我陪着你们唠嗑，一块熬，最后一个走。”
周野眼见乱糟糟的局面随着王运来说话渐久。
哄笑鼓掌声时而出现。
他不免有些惊讶，惊叹。
这么敞亮而不傲慢的做事风格，想让人没好感都难。
至少是个愿担责敢担责的称职者。
黄岩很快找了十来张桌椅。
人群自发也排成了十个队列。
周野想做个记录员之一，被王运来拍了下肩膀一块走进了人群。
闲听闲聊，家长里短。
周野没太多说话的机会。
临时警醒一些，与其他跟着的几人一块充当了王运来的安保。
他听着，思考着，也默默决定着以后做事的方法，思路。
队伍徐徐推进。
王运来管了早饭，周野管了午饭跟晚饭。
人太多，记录的太慢。
夜晚到处扯上了灯。
王运来聊累了，守诺待在了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周野递了瓶水过去：“王叔，您认识我爸？”
王运来年龄已经五十几岁，略疲倦，精神头却好：“认识，不然也不会来接这烂摊子。他不认识我们这些人，更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家庭要考虑，友情要考虑，眼前这些人要考虑，钱要考虑……
咱俩算第一次见，但我从你爸嘴里听你这小孩听过无数遍，都快成口头禅了。动不动我儿子多好，多聪明，多懂事儿……一直以为他吹牛呢，一见着你才发现，他一点没夸大。”
周野递了支烟过去：“给您添麻烦了，做事欠考虑影响。”
王运来点燃：“不不不，这不叫麻烦，这叫解决麻烦。出发点是正的，别人大多数也会理解。你做的很好，也就你这小孩财大气粗的敢做事这么果决，许的这么满！换成谁敢说这种话？愿意许这种诺？跟你爹一个样，过于性情。”
周野：“不适合做生意。”
王运来：“你还做什么生意呀？好好做自己就够啦。往上几代全是给你准备的，难不成你长辈还指望你多大成就？你保持着本性开开心心的，就是你爸最大的愿望。”
“我本性其实也不怎么好。”
王运来：“感情方面？不风流枉少年，叔是没你这张脸。有的话，还苦哈哈努什么力？说直白点，咱男人这辈子的追求不就是女人和理想。”
周野：“您跟我爸怎么认识的？”
“他跟老秦是同学，我跟老秦是朋友。经常在一块共事，脾气对付，也就这么成了朋友。我认识他那会还在区里任职，他就已经是全省首富的独子……我在他跟前就一不显眼的小人物，老秦也未见有多显眼……”
给我打最后一个电话我听着就不对劲儿，想救人，赶不及……事后跟你老妈联系过，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她也从不找我们这些人。
咱俩也加上联系方式了，不出意外我会在林城至少待到这个项目结束。有事别客气，跟叔说。能不能办，叔都尽力帮你办！”
周野笑了笑：“我就担心钱垫多了，拿不回来。”
王运来也笑：“财政那边我给你开绿灯，咱林城经济不至于拉胯到付不出这些正当支出。叔职业生涯也快结束，临退前就想把这事给做好。”
周野：“看出来了，一般人不趟这浑水。”
王运来：“我就一个原则，只要我认为堂堂正正，有意义，能做到，我就得做。不心亏则正道，我自己的正道。”
周野正听着他说话，手机响了。
他以为又是方楠。
这姑娘每天晚上必约他吃饭，或者催他回观澜别院。
倒也不纠缠。
他一般没事就陪，有事就说事。
看到号码才发现不是方楠。
他接听后既惊讶又骤的头疼：“你突然来林城做什么？”
郁明珠：“我想见方楠一面，当面替我哥给她道个歉，前阵子给她在网上造成不少困扰流言。还有就是，来看看这个早就慕名已久的城市，顺便考察考察。”
道歉？
郁明珠是道歉那种人？
只人家说的诚恳意切，周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
郁明珠：“我乘私车来的，好像快到林城收费站了。”
周野挂断给她拍了下现场视频。
“陪王书记在处理工作。”
郁明珠：“那你忙完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吃顿饭。”
周野没再答复，拿手机消化着她话里内容。
来他家乡请他吃饭？
讽刺他呢！
王运来：“有事去忙。”
周野：“没事儿，就一朋友过来林城找我，我把她给打发了！”
王运来：“女朋友？”
“我哪有女朋友，就朋友。”
王运来笑：“懂，普通的女性朋友。”
周野没话了，坐在王运来身边支着侧脸沉吟，目光泛泛的想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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