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动静，于是故意在外面轻声地叹气，说：“唉，有些人哪，你给他个良心，他却当作狗肺。这白绫洲夜里的风真凉爽啊，这闭门羹真好吃啊，真不枉我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几十公里的车赶过来啊！”
林宇开门走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别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了。我带你去个不会吵到人的地方吧。”
林宇把易南平带到保长的私人沙滩上。那里四周黑灯瞎火的，云层也厚得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月亮。海里吹过来的风并不冷，易南平让司机打开车灯，照着他和林宇两个人。
“我们下午跟马校长签了约，明天一早马校长就会过来开展工作了。”易南平说。
“你们学校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为你们学校的学生默哀。”林宇气愤地说。
“我们请马校长过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学校的事情千头万绪，时间又十分紧迫，我们急需要马校长这样有能力的人才过来帮忙。”
“天下人才那么多，就非要找玛嘉烈那样的老巫婆？”
“都说隔行如隔山，人才虽多，但要如此懂行又即刻能用的，真没有几个。成校长在教学管理方面非常突出，但是在学校杂务管理方面经验就比较欠缺了。马校长之前在荣理高中当训导主任，实际上是总管学校事务的，并不只是负责管学生的操行。”
“我知道，都说她是荣理的管家婆嘛！但是她这个管家婆是黑心管家，是个大反派。”
易南平笑道：“很多大反派最后会反转。”
“她？不可能！”
易南平说：“我们选人也不是只看才能的。才能不够，还能将就，三观不正，绝不接受。在邀请她过来之前，我们作过多方的打听和调查。你猜她的丈夫是谁？”
“哈，你们连她丈夫也查了？有没有查她的祖宗十八代？”
易南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好打听到她的丈夫是我们认识的人而已。”
“我们都认识的？”林宇很疑惑。有这样的人吗？
易南平也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是卢晖。”
噗！林宇在心里头喷了一口老血。
“卢晖？那个妻管严末期患者？”
林宇找到了最有力的论据。
“你看！你看！卢晖这么大一个成年人都被她霸凌成这个怂样，可想而知那些弱小的学生有多无助！荣理里头还全是高中生，你们学校可是有初中生的，比小学生大不了多少。你们就这样子残害祖国的花朵吗？”
林宇越说越大声，海浪也在哗哗地响，仿佛在附和他。
易南平说：“你不要激动。你觉得卢晖怕老婆，我倒觉得他是爱老婆。你想想马校长当年为他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虐待他？”
“马校长让他离开正混得风生水起的林歆。你想想这在当年是多么不可理解的事情。跟着林歆吃香的喝辣的不好？非要千辛万苦托关系转到发展银行坐冷板凳？”
林宇不说话了。这确实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作出的决定。
“她认为林歆品行不端，她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结交损友，她要为男朋友寻找更好的环境，这样的觉悟有几个人能有？”
易南平继续说：“你看当年跟林歆走得近的人都什么下场。卢晖能平平安安地混到现在，全因为马校长的三观正。”
林宇说：“就算她其他方面三观正，她伤害学生也不行啊。”
易南平说：“你放心，我们刚才已经跟马校长好好地谈过了。今后我们也只让马校长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不会让她直接接触学生，你所担心的伤害就不会发生了。”
林宇暂时同意了。他说：“学校是你的，你想聘请谁就聘请谁，用得着半夜三更大老远地跑来跟我说这一大堆吗？”
易南平说：“林宇，我想告诉你，人是多面的，人也会不断地被环境塑造。在荣理，马校长是人人害怕的管家婆；在易安国纪念中学，我相信她会成为人人敬爱的好校长。在荣理，你是让老师头疼的顽劣学生；在白绫洲，你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我希望，你能在易安国纪念中学成为一个更香的饽饽。”
林宇斜眼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想正式聘请我为勤杂工？”
易南平笑着说：“我想请你去学校当老师。”
“我中学都还没有毕业呢！”
易南平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说：“原来你知道自己中学没毕业啊？”
他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来我们学校读书吧。”
说完他立刻又恢复玩笑的口吻：“不过读书之前先打几天杂。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宇说：“我就不答应。”
易南平说：“你答不答应我都当你答应了。明天六点，学校见！”
说完，他就上了车。司机一踩油门，就把他载离了沙滩。
林宇大叫：“哎，你怎么不把我载回家？”
不对，现在在白绫洲啊，六点怎么赶得到市区？
他哼了一声，对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车灯喊：“好，明天下午六点见——”
林宇摸黑往前走，忽然听到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看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有个黑影。
“谁在那边？”林宇问。
“我……我不是想偷听的，我只是来吹吹风。”是保长心虚的声音。
“切！”林宇没好气地说，“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刚才易先生肯定看见你了吧，所以才把我扔在这儿。”
保长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和林宇并肩往家走。
“刚才易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呢。”保长说，“之前你一个人流浪，要自己挣钱生活。现在你有家了，该回学校了。多读点书，总没有坏处。”
林宇想到他扔给高亦伟管理的水果店，还有他兴冲冲开了个头就又不管的亲子厨房和书吧，以及他至今还没有想出来是什么的理想，决定还是回学校泡两年沉淀沉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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