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西院，沈若兰正坐在绣架前完成最后一针。这是一幅庭院图，绣的是程府的后花园，但细看之下，每一处景致都别有寓意。
\"夫人。\"张妈匆匆进来，\"大奶奶让人传话，说要查看各院的月钱开支。\"
沈若兰将绣品轻轻放下：\"这是应该的。来人啊，把账册拿来。\"
自从宋玉芙进门，这样的查账已经成了每月的例行公事。作为正室，管理内宅自然是她的分内事。不过沈若兰早有准备，她的账目向来清清白白。
\"姐姐。\"宋玉芙踏入西院，依旧是一身华贵的打扮，\"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
沈若兰起身相迎：\"玉芙来得正好，我刚泡了一壶龙井，一起尝尝？\"
宋玉芙在花梨木椅上坐下，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那幅新完成的绣品上：\"姐姐的绣工还是这么好。这幅是......\"
\"是咱们家的后花园。\"沈若兰笑道，\"我想着你初来乍到，或许会想看看府里的样子。\"
宋玉芙走近细看，只见绣品上的每一处景致都栩栩如生。花园中的山石、花木、亭台，无不精致。尤其是那个小小的莲花池，池中莲花含苞待放，水面上还有几片莲叶，在风中微微荡漾。
\"真美。\"宋玉芙由衷赞叹，\"姐姐这绣工，在上海滩怕是少有人能比。\"
沈若兰给她倒了杯茶：\"玉芙过奖了。说起来，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
\"啊，对。\"宋玉芙回过神来，\"是关于后天老爷子寿宴的事。按理说应该由我这个正室操办，但我初来乍到，怕有疏漏......\"
沈若兰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忙？\"
\"是啊。\"宋玉芙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在府里这么多年，对老爷子的喜好最清楚。\"
沈若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本是你分内的事，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自然乐意效劳。\"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程远山踏入院子，看到两人在一起，微微一怔：\"你们这是......\"
\"夫君来得正好。\"沈若兰起身给他倒茶，\"玉芙正在和我商量老爷子寿宴的事。\"
程远山看了看两人，若有所思：\"寿宴的事就交给若兰去办吧，她最擅长这个。\"
宋玉芙脸色微变：\"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程远山说，\"若兰办事，我最放心。\"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沈若兰见状，连忙打圆场：\"夫君说笑了。这是玉芙的分内事，我只是在旁边帮衬而已。\"
宋玉芙深深看了沈若兰一眼，起身告辞。程远山也跟着出去了，只留下沈若兰一人在房中，望着窗外发呆。
\"夫人。\"张妈走进来，\"您看大奶奶刚才的样子......\"
沈若兰叹了口气：\"她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夫君那番话确实不该当着她的面说。\"
\"可是老爷说的是实话啊。\"张妈说，\"您在府里这么多年，确实比大奶奶更懂得打理。\"
\"话虽如此，但这个家现在是玉芙当家。\"沈若兰走到绣架前，轻抚那幅庭院图，\"有些事情，不在于谁做得好，而在于该由谁来做。\"
下午，沈若兰去了趟账房，检查寿宴的准备情况。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这怎么可以？\"宋玉芙的声音带着怒气，\"这些菜品也太普通了！\"
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说：\"大奶奶，这都是往年老爷子寿宴上的常用菜品......\"
\"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宋玉芙说，\"我要换成全新的菜单。\"
沈若兰轻轻推门而入：\"玉芙，你来看账目啊？\"
看到沈若兰，宋玉芙的脸色稍霁：\"姐姐，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菜单，是不是太普通了？\"
沈若兰接过菜单看了看：\"这些都是老爷子喜欢的菜。他年纪大了，口味清淡，太奢华的反而不习惯。\"
\"可是......\"
\"不过。\"沈若兰打断她的话，\"可以在摆盘上下些功夫。比如这道清蒸鲈鱼，可以做成游龙戏凤的样子，既保持了原味，又增添了格调。\"
宋玉芙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
沈若兰继续说：\"还有这些点心，可以请周记来做。他们家的点心既精致又合老人家的口味。\"
就这样，两人商议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把寿宴的菜单定了下来。宋玉芙看着改好的菜单，不由得感叹：\"还是姐姐懂得多。\"
\"这都是经验。\"沈若兰笑道，\"你慢慢也会熟悉的。\"
晚上，沈若兰正要歇息，程夫人突然来访。
\"娘。\"沈若兰连忙让张妈上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程夫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丫头想要大动干戈，反倒让你收场。\"
沈若兰给婆婆捏着肩膀：\"娘说的是寿宴的事？玉芙也是想把事情办好。\"
\"哼。\"程夫人冷笑一声，\"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显摆显摆。也不想想，老爷子那个脾气，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沈若兰轻声说：\"娘，话不能这么说。玉芙到底是宋家的大小姐，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你啊。\"程夫人看着儿媳妇，\"就是太善良了。那丫头明摆着是想压你一头，你还帮她。\"
沈若兰笑道：\"我这不是帮她，是帮咱们这个家。再说了，我现在是平妻，帮正室打理家务是应该的。\"
程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不过也好，有你在，我也放心。对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已经六个月了。\"沈若兰说，\"太医说一切都好。\"
\"那就好。\"程夫人站起身，\"你要好好养着。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也好给咱们程家添个香火。\"
送走婆婆，沈若兰回到房中，却见程远山站在窗前。
\"夫君？\"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程远山转过身：\"今天的事，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若兰笑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程远山走近她：\"若兰，你......\"
\"夫君。\"沈若兰打断他的话，\"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玉芙还等着你呢。\"
看着程远山离去的背影，沈若兰走到绣架前，看着那幅庭院图。图中的莲花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那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夫人。\"张妈端来安神茶，\"您说大奶奶会不会记恨您？\"
沈若兰摇头：\"不会的。她现在需要我，就像我需要她一样。\"
\"需要她？\"张妈不解。
\"是啊。\"沈若兰抚摸着微隆的腹部，\"我需要她来当这个正室，这样我才能安心养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张妈恍然大悟：\"夫人是说......\"
\"我是说，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看得更清楚。\"沈若兰看着绣品上的莲花，\"就像这朵莲花，现在虽然含苞待放，但总有绽放的一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不也是这样吗？\"
夜渐深，西院的灯火依旧明亮。沈若兰坐在绣架前，开始绣一幅新的图样。这一次，她选择绣的是一对彩蝶，在莲花池上翩翩起舞。
\"夫人还绣？\"张妈问。
\"要绣。\"沈若兰说，\"这是给孩子的。你看这对彩蝶，虽然在莲花池上翩翩起舞，但它们的影子却倒映在水中，成了一对戏水的鱼。这就是告诉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看似是一回事，实则是另一回事。\"
张妈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称是。
夜色渐深，整个程府都安静下来。只有西院的灯火还在闪烁，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里最深的秘密。而在主院里，宋玉芙靠在窗前，望着西院的灯火，若有所思。她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个平妻的手段，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也许，这个家里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上海滩，每个人都在演绎着自己的角色，就像那幅绣品上的庭院，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沈若兰知道，只要耐心等待，终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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