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傍黑的时候，李文祥回家去。到家后，赵起来又把饭菜做好了，几个小孩可以自行从各自的小学和幼儿园上下学了，这一点使李文祥和赵起来紧张的节奏舒缓下来。
孙叫枝的病情依然没有明显好转，整天除了吃喝外，仍卧床不愿意起，但赵起来的糊涂病似乎变好了许多，这从她很勤奋，很干净地做饭，把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孩子，课余时间都拢在身边，不让他们出门东跑西跑就可以看出来。
赵起来的情绪也随着她对家务的承担，由低沉郁闷变得开朗豁达。看着李文祥吃好饭，将碗筷洗涮好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文祥，你过来。
李文祥正在洗脸，听见赵起来叫他，看了她一眼，便将洗脸毛巾挂在挂钩子上，走过去比划着问什么事儿。
赵起来说，以后我们的日子能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李文祥的脸色仍然是严肃得厉害，就好像他的人在这个地方，但他的思想他的灵魂却飘飞在看不见的远方，就像俗话说的魂不守舍那样。
我是说，我的情绪今天很好，我愿意一直能保持这样的好心情，自从咱们家起意在屿石县城里买房子以来，我就没有过好心情，但是今天我终于把它找回来了。文祥，你知道我的这个好心情怎么得来的吗？
李文祥脸色木然地摇摇头。
我就是因为我终于能帮你分担做饭的家务了，我终于成了一个有用的人，是这个感觉让我变得高兴，使我的心情变得，就像书上说的那样，我的心情像天空由低沉阴霾变成晴空万里。但是家里面只我一个人心情明朗起来是没有用的，你也要振作起来，你这么不开心，情绪始终低落，我知道肯定还是因为开发商没有退还给咱们家首付款闹的。
听赵起来说到开发商没有退还给他们家首付款一事，李文祥仔细看了她一眼，但没有接话。
首付款要也要不来，咱们干脆不要了，不然的话，整天生活在压抑里头，这种难受的生活我受不了啦，我觉得你也一定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你看呢，首付款咱们不要了，你觉得怎么样？反正家里爸爸不在了，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整天一句话也不说，疑神疑鬼，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我们就养着她吧，他们这套房子的房贷我们替他们还着，明天你把我弄下楼去，我看能不能带妈妈去社区申请贫困补助，我再问问他们，像我们家这种情况，能不能申请把我们的户口迁到妈妈这里来？万一可以迁过来，小孩上学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这样的话，咱们也不用买房子了。
赵起来的话使李文祥钢铁一块生硬的脸色变得柔和一些，他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赵起来不知道李文祥点头是同意放弃从开发商手里把自家的首付款要回来，还是赞同她提出的帮妈妈的这套房子还房贷，然后把自己一家的户口都落在房子所在的社区。但是不管怎样，赵起来相信李文祥不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只要她多加劝导，李文祥早晚都会重新变成一个开朗的，积极向上的人。十几万的首付款不是个小数目，说服李文祥接受放弃不要的建议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办理户口迁移手续也需时日，不能一蹴而就。一切都有一个过程，只要他们向好的方向努力就可以了。
四个小孩分睡在两间卧室。孙叫枝的两个孩子跟孙叫枝同居一室，李文祥的两个孩子跟赵起来和李文祥住在一起。
李文祥听见孙叫枝卧室里静悄无声，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都睡着。三岁的小豹贴着赵起来，被赵起来圈在胳肢窝里，大虎跟他一起睡在床另一头。
赵起来上床睡觉之前，看李文祥依然因为银行不愿意给他办房贷，买房子的首付款又从银方外小区的开发商那里要不回来，愁得吃不香睡不好，整天垂头丧气，建议他买房子的首付款放弃不要了，不能因为那十几万块钱，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可是她没有得到李文祥明确的的答复，对她的建议是反对还是接受呢？
这时候，刚才在那头睡得好好的李文祥突然起身把灯关上了。
以往睡觉的时候，为照顾赵起来和两个小孩，他们都是让室内的一盏五瓦节能灯整夜整夜亮着，可是今天李文祥怎么生法子关上灯了呢？
夜里床头熄灯，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灯头坏了，二是李文祥和赵起来压摞。灯是李文祥关掉的，没有睡着的赵起来亲眼看见李文祥欠起身子关的灯，难道李文祥要与她压摞？
果然，李文祥从被窝儿里出来，帮大虎掖好被角后，钻进赵起来这边来。
你想干什么？赵起来问。
她被李文祥抱着往床里面挪了一个身位。
看把小豹挤的，你把小豹再往里面挪挪，赵起来说。
她的腿儿看起来与正常的女人无异，但就是不能动弹。
黑暗里，赵起来觉得自己的衬裤和裤衩子都被李文祥脱掉了。
这不行，大虎和小豹都大了，在床上不行，你还是把我抱到卫生间里去，赵起来的嘴巴贴在李文祥的耳朵上说。
这是个暖秋，不大的卫生间关闭了门窗，室内的温度不算太低。
二十出头的赵起来虽然两条腿儿不听使唤，但骨痂和肉儿却一样生长，身高体重与正常人无甚差别。李文祥赤身裸体坐在盖上了盖子的坐便器上，怀里抱着赵起来，他给赵起来的上身穿了一件羽绒袄。
你好长时间没有要我了，赵起来说。
羽绒袄的拉锁没有拉上，赵起来张开两襟，试图将李文祥的身子也裹上一些。
有好几个月了，你都没有与我压摞，赵起来说，是不是因为在屿石县买房子闹的？今天突然想起来要我，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心情变好了。书上，还有许多人都说，人这一辈子，必须有得有失，你不能老是得，满则溢，你得的多了，盛不下了，就开始失去。你看看你，一开始得了一个十六七岁的赵起来，又得了大虎和小豹两个儿子，老天爷就认为以你的条件，得的是已经够多的了，应该失去一点儿才是，所以就趁你到屿石县买房子的时候，让你失去一点儿，失去的是什么，不就是被开发商拿走的十几万块钱吗？这是老天爷让咱们失去的，我们谁都不要怨，这就是我们应该失去的，用一个赵起来和两个儿子，换那十几万块钱，这有多值呀！刚才我没有睡着，一直在想这件事儿，也许这不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的，也有可能是天上掌管咱俩婚姻大事的月老娘给做的决定，文祥，你听着吗？
坐便器盖板上的塑料螺丝拧得不是太紧，老是咯咯吱吱响。卫生间的暖气灯呼呼地将热气吹在两人身上，李文祥的脑袋钻在被赵起来撑开的羽绒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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