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大山不想让杨大海跑山，除了因为他爹死在山上，他娘临终要求他们哥俩儿远离大山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跑山打猎是真的辛苦，还不赚钱。
塞外有“三大穷”一说，是哪三样儿呢？
肩上扛铁筒，桌上码长城，床上点烟囱。
后两样好理解，桌上码长城就是打牌，这人兹要是沾上了“赌”这个字，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得败光。
床上点烟囱指的是抽大烟，清末民国的时候，抽大烟的都躺在床上，跟前点个烟炮，一口一口的，抽的人面黄肌瘦，不成人样，抽的家败人亡，卖儿卖女。
“三大穷”第一位，肩上扛铁筒，其实说的就是跑山打猎。
能在赌博和抽大烟前头，就可见跑山打猎多不挣钱了。
古往今来，就没见过哪个猎人发家的！
当然，也有人靠着千年人参陡然而富，不过那些都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比中五百万的彩票还稀奇。
话说杨大山下午和杨大海不欢而散，一回家就阴沉着脸，孙秀芬问明白了当家的为啥黑脸后，立马就笑了。
看着媳妇笑，杨大山恼上加恼，气的差点把手里的茶缸子砸了。
孙秀芬笑的前仰后合，眼看当家的脸黑的要下雨，这才止住笑，缓了口气说道：
“你说你，大海子说的话你还真当真了！咱家兄弟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干什么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说了，跑山那么苦，你还真信他能长时间跑山？不过就是这两天的新鲜景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大山心道，着（zhao一声）啊！
这跑山打猎是真的很苦，一般人坚持不下来，像弟弟这样娇气的，就更坚持不下来了。
夏秋的时候，蚊虫叮咬，初春冬天，满山的大雪，每天驰骋在膝盖深的雪地里，双腿双脚都被冻的硬邦邦的，每在山里攀爬几步，都得费老大劲儿了。跑山人吃不好，睡不好，只要在林子里，就得忍饥挨饿，忍风受冻。
除了这些，打猎还要靠技术和经验，若是没有一定的经验，你出来几天，可能连一只兔子都找不到，枪都没机会开。而假如枪技不好，兔子就是跑到你面前，只要枪口稍微抖一抖，兔子就会与你失之交臂！
但跑山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运气，跑山是靠老天爷赏饭，野兽是过路财神。有的时候你空有技术和经验，就是没有野兽出现，也是白搭。
在猎人圈里流行这么一句话，十次打猎九次空，这绝不是一句玩笑话，也是说跑山打猎是“三大穷”之首的原因！
想到这里，杨大山就释然了。
等杨大海进几次山，他就知道辛苦了，怕是以后拿鞭子赶着他去跑山，他都不去！
今儿晚上，杨大海背着饺子过来给他个台阶下，杨大山就顺坡下了。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杨大海的安全，于是让他去买个56式半自动步枪，不用像双筒猎枪那样，打完两个子弹就得重新装子弹上膛。
有装弹的功夫，可能黑瞎子就扑过来了，小命不保！
第二天，早晨五点，天就亮了。
杨大海早早的起来送大哥去林场，因为营子里去的人多，大家伙儿一堆儿去，路上还能结个伴。
男人们穿着厚棉袄，带着狗皮帽子，赶着自家爬犁在路口集合。
爬犁上放着装干粮、铁锅铁勺的玻璃丝袋子，装换洗衣服的木箱子。
等到了那儿，木箱子还能当吃饭的小桌子用。
冬天早晨的风是真凉啊！
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太阳红的像草鸡下的鸡蛋黄，虽然艳丽却并不暖和，男人们个个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袖筒子里。
等人都到齐了，打头的一甩手中鞭子。
“嘚儿~啪！走喽~”
嘎吱~嘎吱~
一排排爬犁朝着林场出发，渐行渐远，只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营子里一下子走了好几个男人，女人们的日子好像一下子无聊起来。
张三婶子家走了两个男人，只剩下自己和闺女小翠儿，她每天吃完饭就拿着毛线和棒针来杨大山家串门子。
孙秀芬勤快，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净利索，炉子里的火总是烧的旺旺的。
张三婶子坐在炕头上，暗红色的毛线挑在小手指头上，手里的棒针在手中不停翻动，不一会儿就织出一大截儿。
她拿到手里比划一下长度，然后继续织。
“......秀芬儿，昨个儿晚上的事儿你听见没？”
“啥啊？”
孙秀芬正在做狍子皮的手套和帽子。
用的是上次被狼啃了一半儿的两头狍子的皮，因为半拉狗鸡的，没法卖，所以杨大海直接给了大嫂，让她给杨云亭兄妹做手套用。
张三婶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神秘兮兮的凑到孙秀芬跟前小声儿说，“老赵家闹起来了，闹换了半宿！”
张家住赵有松家隔壁，离得近。
“拥为啥啊？”
孙秀芬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她心里有些担心当家的，不知道他在山上住的是窝棚还是地窨子。
“拥为啥？还不是拥为张春儿啊！赵三河非得要娶张春儿，赵有松和他媳妇不乐意，三个人就呛呛起来了！”
“嗨，也不是第一回闹了，有啥好稀奇的！”
“啧，你听我说啊！稀奇就稀奇在，赵三河说了，他跟张春儿睡过了，张春儿还是个处女呐！”
“啥？”
这下子孙秀芬的心神也都被张三婶子的话吸引了。
“不是都说，都说她早就那啥了嘛？”
张三婶子一拍大腿，双眼放光，“可不是嘛！你说，有没有可能赵三河这个莽犊子啥都不懂，让人家给骗了啊！”
孙秀芬哪里知道哦，刚要说啥，就听外屋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两人连忙噤声，孙秀芬撩门帘出来，一看进来的人是张三婶子的闺女小翠儿。
“嫂子，我娘在这儿不？”
“在呢，快进来！”
“不了嫂子，我喊我娘回去吃饭！”
张三婶子闻言拿着毛线出来，“可不到饭点了么，秀芬呐，我先回家吃饭了。”
孙秀芬送张家娘俩儿出门，还没出院子呢，杨大海兜头和她们走了个对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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