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海死后的整整一周，姜鹿把自己关在华科院的研究所内，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做着实验，任何人都不见。
连姜百川和南北要去找她，她都把门反锁。
直到黄景仪的死讯传来，南北隔着门向姜鹿说了这个消息，她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两行泪痕。
泪水“吧嗒吧嗒”落在桌子上，可她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门外，议论的声音还在不断传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黄院士不是在樱花国为姜鹿作保吗？怎么好好地就死了！”
随后一个稚嫩又略带哭腔的声音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见到黄院士的时候她七窍流血，死相极其可怖…”
“樱花国…樱花国只说她是突然血压飙升导致的，什么说法也没有给我，就让我把人带回来…”
“砰！”
一名院士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气愤地浑身颤抖：“这算什么！我们国士无双的黄景仪院士到了樱花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她一定是遭遇了酷刑，对！樱花国肯定用私刑了！”
“外交部呢？他们在干什么！让樱花国给个交代啊！”
助手抽泣了好一会才说，院士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所以樱花国才说她是病死的，外交部也还在努力。
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见姜鹿还不开门，南北已经担心到了极点。
黄景仪与姜鹿几乎情同祖孙。如今黄景仪去世，姜鹿怕是要崩溃吧。
回来没几日，姜鹿接连遭受了沈沧海和黄景仪去世的轮番打击，怎么可能受的了？
如果嚎啕大哭还好，可屋子的姜鹿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太让人不安了。
南北思忖，决定破门进去。
就在这时，姜鹿从门缝里递出来一张纸。
南北捡起来，发现是一封信，是黄景仪临去樱花国之前写给姜鹿的。
【丫头，当年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很可能扛不住樱花国的折磨已经死了。这样也好，省得这肮脏的土地污染了我。死讯传来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悲伤难过，我只是去见我的老战友们而已】
【我们的国家曾经多灾多难、风雨飘摇。之所以能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为全世界都仰视的东方巨龙，全靠一代代科学家呕心沥血、万死不辞。我们华夏人的脊梁有一根是他们给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们这代老古董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科研报国是你们这代年轻人的使命，你们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你一定要用你那举世无双的天赋让这个世界静默颤抖，也让投胎转世的先辈们看看如今的盛世华夏！】
【丫头，师父先走了，勿念】
【我只愿匍匐在地，擦干祖国身上的耻辱，我应该算是做到了吧】
…………
原来在黄景仪换姜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这一切姜鹿早就知道。
南北和一众科学家看到这封绝笔信，已经泣不成声。屋子里的姜鹿眼泪更是不停往下掉。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死讯真正传来，还是让她难以控制。
当初在金陵大学的百年校庆上第一次见到黄景仪，只觉得她是一个瘦小、古板的老太太，没想到二人竟然还会有师徒的缘分。
如果说大学以前，姜鹿一直深受姜百川的影响；那从大学至今，黄景仪就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人。
华夏国防大学，黄景仪推荐的；研究空气动力学，黄景仪推荐的；进入华科院，黄景仪推荐的。
可以说，姜鹿一直都在追随黄景仪的脚步。
这几年为了研究导弹变轨技术，两人几乎是同吃同睡，每天一睁眼就是在一起工作。
有段时间助推器要进行风洞实验，黄景仪把床直接搬到了实验室。
姜鹿也倔强地买了张行军床放在实验室里。
黄景仪早上醒的早，又怕打扰姜鹿，所以总是蹑手蹑脚起床，偷偷到食堂打好早饭放在实验室。
等姜鹿醒来，每天都有热乎的早饭吃。
一开始，黄景仪买的早饭什么种类都有，但渐渐的菜包多了起来。
有一次吃完早饭后，姜鹿问黄景仪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菜包的。
“其他的你每次都剩，只有菜包每次都吃干净。”黄景仪嘴角微扬，“我的观察还算细致吧。”
姜鹿心里淌过一丝暖意。
“我不光知道你喜欢菜包，我还知道你喜欢棒棒糖。其中凤梨味的最喜欢。”
啊？
姜鹿更好奇她怎么知道的。
“南北每次来都会带一堆零食过来，但就棒棒糖吃得最快。”
说完，黄景仪还不忘念叨一句“少吃点，都是糖精”。
偶尔空闲的时候，两人会在华科院的小花园里散散步。话题每次都会转到南北身上。
“丫头，抽个空把婚结了吧，别让那小子等太久了。”黄景仪每次都会劝她。
“不结不结。”姜鹿挽着她的手臂，“除非您答应我来帮我证婚。”
黄景仪“哈哈”两声：“证婚？就你现在这个不结婚的样子，我还能活到帮你证婚吗？”
姜鹿赶紧说黄老长命百岁。
“好好好，到时候就算我走不了路了，我就喊人抬我去帮你证婚，这总行了吧。”
姜鹿赶紧说黄老身体健康。
…………
平时两个人的实验室，此刻只有姜鹿一个人。而且姜鹿知道今后这里都只会有她一个人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往事如同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也带着她的眼泪不停流下。
好想再听到那一声声的“丫头”啊…可从今往后再也听不到了。
…………
黄景仪的葬礼规格很隆重，她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也确实值得所有人铭记。
在殡仪馆，黄景仪的尸体火化完毕。
临走之时，姜鹿发现隔壁的厅里也在举办追悼仪式，那黑白照片上的竟然是一张年轻的脸。
而那张脸她曾经见过。
几个月前，樱花国留学生示威游行。
这个女生被几个自卫队用棍子打中后脑勺，当时就鲜血直流。
只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她又站了起来。
“姜鹿，不要哭！”
“身为华夏儿郎，眼见同胞受辱自当奋起反抗！这是我们骨子里流淌不屈之血。”
“输便输了、死便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
那几句话振聋发聩，来自一个20岁的女学生。
姜鹿这次真的没有哭。
她转过身，直奔华科院而去。
竹中、外公、师父，还有那些不屈抗争的同胞，请你们看着吧。
我会清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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