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眼睛一亮，天天跟着瘸腿大爷转摊子，大爷指给他看：“你看这‘松花’，跟竹篮上的花纹似的，内里多半有料；这‘癣’，跟竹条上的霉斑一样，碰不得。”
他把编竹篮的本事用在看石头上，瞅纹路比谁都细，没俩月就摸出点门道。攒的钱够租个小摊了，他支起块木板，摆上几块自己挑的石头，旁边放着小锤和蓝溪给的凡士林——开石磨破手时抹点，比啥药膏都管用。
头回开张，来了个络腮胡大哥，指着块石头问：“这咋卖？”
“八十。”林凡心里打鼓，这是他花五十块收的。
络腮胡不还价，让他开。林凡手稳，敲得轻，石头裂开道缝，透着点绿。络腮胡眼睛一亮：“接着开！”
全打开时，绿得跟院里的葡萄叶似的，虽不算顶级，也值几百块。络腮胡扔给他一百块：“不用找了，小伙子实诚。”
林凡攥着钱，手心全是汗，比当初卖第一个竹篮还激动。收摊后买了张邮票，给二柱子写信：“这边石头能变钱，我学会看纹路了，跟编竹篮一个理……”
日子一天天过，林凡的摊子慢慢有了回头客，都说他挑的石头实在，不坑人。他总在石头堆里找带“松花”的，说那像蓝溪绣的蓝野花；看见圆滚滚的石头就想起二柱子的核桃，忍不住多瞅两眼。
有回收了块大石头，皮壳上的纹路跟他给蓝溪编的小竹篮底一样，横平竖直的。他舍不得卖，抱回杂院，瘸腿大爷瞅了瞅：“这料怕是不一般，跟你那竹篮似的，看着素，内里结实。”
林凡没开，把石头当小桌，上面摆着那只没编完的竹篮，夜里编竹条时就对着石头琢磨。他给蓝溪写信，说找到块像她竹篮的石头，等开了绿就回去，给她做个竹篮形状的首饰盒。
这天收摊，见个熟悉的身影在摊子前转悠，辫子上的蓝带子飘得像只蝴蝶。林凡揉了揉眼，见那人转过身，正是蓝溪，手里拎着个包袱，眼睛红红的。
“你咋来了？”林凡的声音都抖了。
“二柱子说你在这儿，”蓝溪把包袱往他怀里塞，“我学完针线活了，来给你看摊子，顺便……顺便教你绣竹篮。”
包袱里是件月白色的褂子，针脚细密，袖口绣着朵蓝野花，跟他编的竹篮花纹正好配上。林凡摸了摸褂子，又摸了摸那块像竹篮的石头，突然觉得，这潘家园的风，都带着葡萄架下的甜味了。
旁边瘸腿大爷嘿嘿笑：“早说你这石头有灵性，招贵人呢。”
林凡没说话，拉起蓝溪的手往杂院走，她的手软软的，带着点香皂味，跟当初教她编竹篮时一样。
手里的石头好像也热乎起来，他琢磨着，明天就开石，开出的绿得够给蓝溪做个满是蓝野花的首饰盒，还得给二柱子买支象牙笛子——说话得算数不是？
第二天一早，林凡就把那块像竹篮的石头搬出来，蓝溪蹲在旁边看，手里攥着块抹布，紧张得指节发白：“要不……先别开？万一跟上次似的……”
“开！”林凡抡起小锤，心里倒踏实，“就算白花花的，当块压咸菜的石头也中。”他想起在村里编竹篮，蓝溪总说他下手稳，这次敲石头也跟编篮底似的，先找纹路最顺的地方轻敲。
“咔”一声，石头裂了道缝，透出点绿，跟蓝溪辫梢的蓝带子一个色。蓝溪“呀”地捂住嘴，眼睛瞪得跟院里的葡萄似的。林凡心突突跳，又敲了两下，整块石头裂开，里面的绿润得像浸了水，比镇上糖糕的油亮还招人。
“我的娘哎……”瘸腿大爷拄着拐杖凑过来，眯着眼瞅，“这叫‘阳绿’，匀得跟你编的竹篾似的，值老钱了！”
没等林凡反应，就有个戴金链子的胖子凑过来：“小伙子，这料卖不？我出五万！”
林凡愣了愣，五万？够在村里盖三栋瓦房了。蓝溪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别急，再看看。”
正说着，上次那个络腮胡大哥路过，瞅了眼石头：“胖子你别坑人，这料最少值八万。”
胖子脸一红，加价到七万五。林凡想起给二柱子买象牙笛子的事，咬咬牙：“八万，少一分不卖。”
胖子骂了句“疯了”，扭头走了。络腮胡大哥拍他肩膀：“实诚人，我给八万，现在就拿钱。”
钱到手时，林凡的手还在抖，蓝溪把钱袋往怀里揣，跟护着刚下的鸡蛋似的。回杂院的路上，她突然笑出声：“早知道石头这么值钱，当初在河滩捡石头多好。”
“那不一样，”林凡拽着她的手，“这钱来得险，哪有编竹篮踏实。”他突然停下，“咱租个正经铺子吧，别摆摊了，风刮日晒的。”
铺子就在潘家园里头，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蓝溪在墙上挂了串贝壳手链，是她新串的，加了颗红玛瑙，说是镇店的。林凡把那块开剩下的石头边角料摆在柜台，像块镇纸。
头天开店，就来了个穿旗袍的女士，指着边角料问：“这碎料卖不？我想做对耳环。”
林凡刚要摆手，蓝溪说：“卖，您给五十块就行。”女士高高兴兴买走了，临走时说：“你们这店看着素净，比别家舒服。”
林凡这才发现，蓝溪比他会做生意。她总把石头摆得整整齐齐，像在院里晾衣裳似的；有人来看石头，她不催着买，先给人倒杯茶水，说“慢慢瞅，跟挑花布似的，得合眼缘”。
有回个老头来看石头，挑了半天没合适的，蓝溪从屋里端出盘炒核桃：“大爷您尝尝，我同乡寄来的，比城里的香。”老头吃得高兴，临走买了块不起眼的石头，开出来居然有抹淡紫，直夸“这姑娘带来的福气”。
夜里关了店，俩人就坐在柜台后编东西。林凡给蓝溪编了个竹制首饰盒，上面刻着蓝野花；蓝溪给他绣了个钱袋，上面是只蝴蝶，翅膀上的纹路跟那块阳绿石头一个样。
入冬时，林凡给二柱子寄了个大包裹，里面有象牙笛子，还有给小花娘的花布，给王大爷的好烟叶。信里说：“我和蓝溪开了店，等开春回去办婚事，到时候你吹《茉莉花》当喜曲。”
二柱子回信来得快，字歪歪扭扭的：“笛子吹着跟玉石似的！我天天在后山练，保证不跑调！王大爷说要给你们当证婚人，他还存了两坛好酒！”
这天收摊，林凡锁门时，蓝溪突然指着天边：“你看那云，像不像咱河滩的风筝？”
天上的云彩真像只大蝴蝶，慢悠悠飘着。林凡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戒指，用那块阳绿石头做的，简单的圈，没花纹。
“编竹篮得有底，过日子也得有个谱，”他把戒指往蓝溪手上套，“咱成亲吧，不回村里也行，在这儿扎个根，跟这铺子似的，稳稳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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