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生停顿片刻后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汉王府女官王九儿不告而别,在其住所留了一封信,是写给您的,汉王殿下让儒生转呈于您。”
王九儿?
郑九一蹙眉头,好久没见了,她居然不辞而别。
提及王九儿,郑九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冯启年,想起刚入中原投入周军的那段日子,三人一起经历了北胜关大战、临仓城大战。
那是一段燃情激荡的岁月,可能也是东州大陆的修士们最后的高光时刻。
每一场大战都是血与火的考验,荡气回肠,生死与共,但郑九知道三人绝非一条心。
从刚结识王九儿开始,郑九就感觉此人极不简单,一路防着她,结果这一防便防了十多年,直到她无声离去。
也好,就这般结束,彼此不必撕破脸皮,只是不知道她还记得冯启年否?
之所以有如此寥落的心情,郑九此行济康城,亲手摧毁的那尊肉身基座便是冯启年的爷爷。
当时下手,有一人拼命阻拦,郑九迫不得已将其击杀。
此人也是老相识,便是冯启年的小叔叔冯默声。
郑九与冯默声的关系更是远早于冯启年,在塞外大漠、魔门敏华的地牢里就认识了,郑九的武道也是由冯默声提点入门的。
只可惜,因为家族的原因,冯默声急于从塞外东归,不远万里奔赴齐国,最终还是变成了生死仙。
十年前,郑九就是沿蒙城这条路护送冯默声到济康城的,谁料想这个老狐狸早有预谋,把郑九给耍了,竟不辞而别。
郑九原以为与之缘分已尽,未料想今日亲手宰了他。
世事难料。
当然,身为生死仙,冯默声也不可能一次就被彻底杀死,他日难免有再度相遇的可能。
一想到此处,郑九便非常的不痛快,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太无情,也过于魔幻。
或许是基于这样的情绪,郑九一把火将张儒生手中的信件给烧了。
不看,或许少些烦恼。
糊涂一些,可能更有利于各自安好。
“你情绪不好?”天一真人问。
“我今日亲手宰了一位故人。”
天一真人哦了一声便没作声了,他下手宰杀的故人何止百千?
“由道门弟子布阵,你们负责守护,任何人不得触碰城隍庙门的封条。”
“属下知道了。”张儒生回道。
郑九点点头不再说话,张儒生则转身去干活儿。
不知为什么,郑九整个人都很颓废懒散,甚至想马上钻入须弥灵境中好好睡上一觉,但又不能够,白玉虚遭此重创,不知道会展开怎样的报复,必须守在这里。
闲着无聊,郑九双手一抖,那些成了黑炭的机体组织便纷纷脱落,露出了白骨和粉红色的肉芽,这些肉芽已经遍布在骨头上,正在飞快的生长。
九重山体魄,机体损伤只要不伤及骨骼脏器,半日内便可完全康复,虽还没有到极致境界,其恢复速度和活力已经相当可怕了。
清晨的皋城并不喧哗热闹,但也有百姓陆续出门,推车拉撵、挑水担柴,做买做卖,寻这一日的生计。
不久前发生在城隍庙的大战未对这座小城造成什么影响,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和道士也没什么好奇心,哪里让走,哪里不让过,睡眼惺忪的百姓也无所谓,不是服从性好,而是自主判断的能力在大幅削弱。
郑九坐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面色依然颓废,暮气沉沉,不知道他们夜里有没有做噩梦。
一队官府的差役来城隍庙周围巡视,看见忙碌的道士和站在四周气场强大的修士,立刻被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小腿倒腾的比兔子还快,绕进旁边的小巷中消失了。
城隍庙前的小广场有不少小商小贩,还聚集着一些乞丐、流民和做苦力等活儿的穷苦人,是整个皋城最有鲜活气息的所在。
所以,郑九没有刻意下令清场,只要庙门前五丈内没人近身,不妨碍办事就好。
不到一个时辰,第一道大阵布设完成,道门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第二道阵法布设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但天行宗的警戒和防御要推到更外圈,压力陡增,主要是人手不够。
郑九不得不打起精神放出神识触须,覆盖了城隍庙方圆数里的地方,当然要绕过城隍庙上空,他真怕一不留神又被吸到那恐怖的厚土殿下面去。
如此严防死守,枯燥无味,但不得不这么做。
好在成天化是厚道之人,正午的时候便又赶来了,此时,外围的第二道阵法也已完成。
可能还在气头上,成天化并未与郑九打招呼,甚至都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盘膝坐在了斜对面的另一处墙角,双目微闭开始打坐。
郑九笑呵呵的看着成天化,浑没在意小广场西头一个巷口出现了一位推着独轮车的青面汉子,其后没多久又走出一位身穿锦袍的高个年轻人。
独轮车里装的是红枣和糙米,青面汉子看样子是附近的乡农,一大早推着自家的物产来贩卖也属寻常。
但成天化微闭的双目豁然睁开了,郑九的笑容也僵硬在当场,怀中的湛空非常不安的颤动起来。
“注意锦袍青年……”天一真人以传音术提醒郑九,但话说了一半,那锦袍青年已经径直向郑九走来。
“又一个临凡者?”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九浑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他感知不到对方的修为境界,可隔着十丈远,便有了一种泰山压顶的可怕感觉。
对方笑嘻嘻的,每走一步,郑九便感到压力沉重一分,对方只是走了五六步,郑九的骨骼便发出了咯吱吱的声响,浑身的血液就近乎凝固了,屁股下的青石砖轰隆一声被压的粉碎。
“走了!”天一暴喝,湛空冲天而起。
“很有意思的宝剑啊。”锦袍人驻足仰面观看,居然对郑九视而不见,而郑九此刻根本站不起来。
又是轰隆一声,成天化炸毛一般跃升到半空,那青面汉子的独轮车已经被轰了个粉碎。
锦袍人蹙眉,便在这一瞬间,湛空宝剑化作一道蓝光消失。
下一刻,锦袍人更是惊讶的咦了一声,蓝光再现,轻易洞穿了青面汉子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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