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守将面色大变，一个箭步就要上前抓人。
小黎阁老淡声道，“若你不想担下害死我的罪名，便离我远些。”
可不阻止，以平元帝的性子，也会迁怒于他，守将一时进退两难。
小黎阁老保证道，“你放心，平元帝不会有心思追究你们的责任。”
守将半信半疑。
小黎阁老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城楼下的百姓。
“小黎阁老，黎阁老真的是羞愤自尽的吗？”
“没错，我在先父的袖中发现先父的绝笔书信，先父在信中道，陛下颠倒是非黑白，诬陷宣王殿下不说，还要内阁点兵将讨伐西北。”
“先父不愿继续助纣为虐，也不愿陛下一错再错，希望以一死来唤醒陛下的良知”，小黎阁老叹息，“可先父没料到，陛下根本毫无悔改之意。”
“昨日，内阁已经签发征讨西北的决议，五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就要前往西北剿灭西北军。”
小黎阁老泪洒衣襟，“大渝数万将士就要死于同胞之手，大渝江山就要动荡不安，我身为内阁首辅却无能为力，我对不起天下万民，对不起高祖皇帝与先帝啊！”
看着远处跑来的飞龙卫，小黎阁老冷笑一声，大声道，“陛下！您回头吧！不要因一己之私牵连天下万民，百姓是无辜的啊！”
“快，快点”，万十拼劲全力往城楼上跑。
“臣今日当着天下百姓的面，以死劝谏陛下，希望陛下能及时醒悟！”
小黎阁老说着，身体前倾，整个人如坠落的风筝一般快速从城楼落下。
晚了一步的万十趴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小黎阁老坠落地面。
鲜血自小黎阁老身下涌出，洛阳百姓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万十大吼道，“快，快去禀告陛下！”
大渝皇宫内，平元帝收到小黎阁老当众坠楼的消息，整个人如暴怒的狮子狂怒，“去，去把黎氏所有人抓进大牢，三日后五马分尸！”
“不必了”，章太傅出声阻拦，“老臣收到消息，黎家早已人去楼空，黎氏是早有准备。”
平元帝气的砸了御书房最后一件瓷器。
“陛下，事到如今再生气也毫无用处，不如静下来思量对策。”
“对策？还有什么对策？如今谁还会相信朕没有通敌叛国？”
章太傅点明，“陛下，只要您诛杀了宣王，再将一切扣到宣王头上，就说黎氏早就投靠宣王便可。”
平元帝双目通红，“百姓可会相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只由胜利者书写，只要陛下赢了，陛下说什么，百姓就必须信什么！”
平元帝还有些迟疑。
章太傅老神在在，“若是百姓真不愿陛下继续为帝，陛下可将帝王传给皇长子，陛下做太上皇继续摄政即可。”
平元帝一愣，对啊，到时候他退位给长子，这样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长子年幼不能亲政，朝政就还握在他的手里，岂不一举两得？
平元帝舒心地笑了，“太傅果真是国之栋梁。”
章太傅躬身道，“老臣愧受陛下夸赞。”
西北，兰州府。
宣王妃安顿好一路惊险奔波逃难而来的黎氏一族，看向难得回府的长子，“时机可成熟了？”
顾流满脸疲惫，但双目亮的惊人，“如今天下万民群情激愤，对平元帝的不满达到顶峰，平元帝不思安抚民意，反而一意孤行出兵征讨西北，将北方陷于战火之中，此时西北迎战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宣王妃叹息，“只可怜了无辜百姓。”
顾流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父王已经嘱咐了诸位将领，控制住伤亡人数，尽量不波及普通民众。”
宣王妃双手合十祷告，“阿弥陀佛，只愿战事能早些结束。”
或许是上天怜惜大渝百姓，亦或是朝廷大军太过不堪一击，面对西北军的反攻连连败退。
不到两个月，西北军接连攻下秦州、晋州、鄂州、冀州、豫州，将洛阳紧紧困在包围圈内。
御书房内，平元帝枯坐在龙椅上，双目发直地听着守城士兵禀告西北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月前，他还做着诛杀宣王的美梦，后来战败的消息不断传回，平元帝已经不奢望诛杀宣王，甚至派了官员前往西北求和，却被宣王一口回绝。
直至今天，他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尽数被剿灭、被俘虏，如今洛阳城里，就只剩一万守备军与上千飞龙卫。
平元帝嗓音干哑，“太傅，如今朕该怎么办？”
章太傅不复往日意气风发，垂垂老矣如将行就木的老人，“臣，无能无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镜花水月。
“连太傅都无计可施，看来，真是天要亡朕”，平元帝站起身，拔出龙吟剑，“但朕不甘心，朕就算死，也绝不向宣王跪地求饶！”
“来人，随朕一起出宫迎战！”
平元帝在飞龙卫簇拥下上了洛阳城楼，与十里外的宣王遥遥对视。
“宣王叔，你是要造朕的反吗？”
“死到临头，陛下还不忘往臣头上扣帽子”，宣王摇头，“臣亦想问问陛下，臣奉高祖皇帝之命一心驻守西北，从无谋逆之心，为何陛下要步步逼迫于臣，不惜与突厥勾结害死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平元帝也不愿再否认，直接了当认下，“宣王叔据守西北，坐拥三十万大军，忠君与否就在宣王叔一念之间，朕如何能安心？”
“宣王叔也不要怪朕，若是异地而处，宣王叔也会如朕一般。”
“多谢陛下解惑”，宣王念着最后一丝儿叔侄情谊，“只要陛下投降，本王保证留陛下一条命。”
平元帝嗤笑，“顾家的男人，只有死，没有降！”
“好”，宣王难得高看这个侄子一眼，“攻城！”
数万西北军吼叫着冲向城门，洛阳城门在攻城柱的数十次撞击下终究是被攻破。
平元帝没有犹豫，当即带着人杀下城楼，与西北军缠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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