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听雨微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叶逸欢低声道：“但是你们尽力地让人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延续了下去。”
“是。”大统帅点头，“我们亲手凿出地层，搭建基地。可惜地理条件苛刻，空气稀薄、资源匮乏、生态缺失。人类活得过今天，却不一定见得到明天。所以，我们尝试改造环境，想尽办法让这个世界能供人类居住。”
这时，系统问答框再次跳了出来。
【任务4：请回答以下问题：】
【人类保存计划中，对地底世界进行的最大改造是？】
凭栏听雨看着问答框，沉重叹了口气，对叶逸欢没好气说：“你应该趁那老登说话时，给他来一刀的。”
“这种事急不得。”叶逸欢也很无奈。
——第一遍过剧情时，过场cG是不能跳的！
但是......
她仔细审视这个问题，沉默良久。
——若说人类对地底世界进行的最大改造，就是“那个”了吧？
【黄金殿堂】的观众们都没走过这条剧情线，他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他们亲眼看到98号一路孤身调查，拨开了重重迷雾，此刻终于站在了终极真相的门口。
——关于世界的本质，关于“螺钉镇”存在的意义，关于人类逃离地表之后，在地底完成的最大改造。
这一切都是他们从未得知的。即便是攻略组，此时的兴奋之情也压过了对98号的嫉妒。
【*一命通关*五分】：“原来副本的场景设定在地下啊......那这样说来，可改造的就太多了！这让人上哪里猜去？”
【*一命通关*四刀】：“不是说‘最大改造’吗？当然是挑最重要的那个啦！”
【NULL】：“那肯定是空气循环再利用吧，不然人类在地下根本无法呼吸。”
【亡鸦观测者】：“未必，我生前就生活在地下城。从我的角度来说，最重要的改造肯定是水脉系统。”
【此岸】：“听上去好惨，那你还是别想着复活了。”
【*一命通关*三百】：“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个陷阱题。要说最大的改造，未必是对环境的，而更有可能是对人类本身的，比如基因改造。你们刚才没听大统帅说吗？他那一代人都死绝了，肯定是受不了下面恶劣的环境！”
弹幕争吵得很激烈，但都没有影响到叶逸欢的思路。
她越过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看向窗外。
窗外，地底世界唯一的光源，还在照亮着整个世界。
“......你们制造了一颗人工太阳，对吗？”
短短一句话，让【黄金殿堂】瞬间寂静了整整十来秒。
叶逸欢抬头，自己的上方，正是那伪装成天空的穹顶。
听到答案的一刻，大统帅的目光微微变化。
“没错。”他终于承认，“地底的太阳并不是神迹，而是我们用原世界的科技，在生存的高压逼迫下，建造出的人工恒星。”
“真正的太阳，靠的是氢原子核之间的聚变。当两个氢原子在极高温度和压力下融合，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成为宇宙中最稳定而持久的燃烧。根据这个原理，我们尝试复现这个过程——人类不能缺少光明。”
大统帅尝试抬手示意，但身体却太过衰竭，最终尝试失败，只好继续用话语描述，
“我们搭建了托卡马克核反应堆。用超强磁场，将极高温的氢等离子体束缚在一个环形轨道中，让它们在不接触反应器壁的前提下自行旋转融合，从而产生能量。然后，我们用氘和氚作为燃料，靠强磁场压制它们的狂暴，制造出稳定的核聚变反应。这样就能在地底，造出一颗太阳的内核。”
“试验成功后，我们将其锁定在生态圆顶之上，模拟日夜。这颗人工太阳，没有光芒四射的日冕，但有灼热的能量波，足够支撑起整个地下世界的生态循环——光照、热源、能量输出、植物生长、气候调节、发电系统......这就是我们创造的，延续人类文明的奇观。”
“研发这颗太阳太过危险，只要一个系统失衡、一个参数偏差，整个核心就会超热坍塌，转瞬之间爆炸成吞噬一切的光焰，将整个地底世界化为灰烬。”
凭栏听雨忍不住问道：“那它岂不是很危险？你们是怎么让它稳定下来的？”
大统帅沉默片刻后，才回答：
“......用牺牲。”
“我的同伴们献出了无数条的生命，换取了参数的稳定。你看到的只是它稳定地运转在天空上，没看到它曾轰塌过多少次。”
“普罗米修斯曾为人类盗取火种，即便他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我们没有神明一样强健的躯体，但堆砌起庞大的代价，最终也坐到了和神明一样的壮举。”
“对于后世的人类来说，过去的牺牲，终会变得微不足道。这是我和我的同伴们始终坚信之事。”
叶逸欢眸色微沉，她从大统帅的口吻中，听出了别的意味。
在他的描述里，人造太阳就是悬在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人类这么多年来，竟一直在刀尖上起舞。
在这个副本中，身为“诺瓦”的自己能提前察觉地脉的波动，能感觉到壁垒的压力和震荡，能感知变异兽在数公里外的动向，正是因为她的体内被置入了能够检测地底各类人造系统的精算机。
或许，这就是和平公司将这批仿生智械制造出来的目的——转为科学团队预警。只是随着人类据点一个个消亡，项目的人手不足，改造计划逐渐被废弃，而战略也要随之改变。人造的痕迹需要被一一抹去，这批仿生人才被和平公司放弃，投放到民间去。
这时，叶逸欢终于能确定，引发兽潮的地震不是什么自然灾变，而是人工太阳崩塌的前兆。
“但这也不足以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哪怕是想通了诺瓦的身份，叶逸欢依然摇了摇头，
“你知道末日的残酷，也为人类的存续付出了一切，那你更应该知道，让人类‘进化’成变异兽，并不是一种救赎。”
“大统帅，漫长的时光腐朽了你的心智，让你再也不看好未来，放弃相信人类的自我意志......这样的你，早就不具备判断是非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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