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飞机俯冲投弹的轰鸣、坐船逃离遇到鬼子军舰，那些险象还在脑子里打转，如今再想到日军可能派飞机来，陈虎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论是贴着水面扑来的杀机，还是从天上砸下来的炸弹，这种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却受制于设备和环境只能硬扛的滋味，一次就够了。
谁知道这群丧心病狂的鬼子，会不会为了报复把事情闹得更大？
想到这儿，陈虎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泥鳅，走！”
泥鳅二话不说，抬手推开房门，率先迈了出去，胶底鞋踩在雪地上，轻得像片飘飞的枯叶。
半个钟头后，陈虎在马奎的住处见到了他。
“陈长官？您这是……”
马奎看着突然登门的陈虎，手里的茶盏还没搁稳，满脸都是讶异！
这位向来不轻易到他这里的主儿，今儿怎么亲自跑来了？
等陈虎把日军可能空袭的猜测一五一十说完，马奎手里的茶盏 “哐当” 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溅了半桌，他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不是吧陈长官？您…… 您真要打飞机？！”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不是我老马不信您的本事，可您说的这事…… 也太离谱了点！那铁疙瘩在天上飞，咱们在地上跑，咋打？”
“太扯淡了？”
陈虎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泥鳅，
“跟马司令说说，我打下过几架鬼子飞机。”
“至少五架。”
泥鳅的声音不高，却像砸钉子似的，每个字都凿得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不光马奎张大了嘴，连站在角落当 “小透明” 的陈彪都惊得合不拢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 五架？
鬼子的飞机是那么好打的？这位陈长官到底是何方神圣？
屋里静了片刻，只有马奎粗重的呼吸声在梁下打转，混着窗外隐约的风声。
他瞅瞅陈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又看看泥鳅那副油盐不进的笃定模样，喉结上下滚了滚 ，突然觉得刚才那句 “离谱”，怕是说得太早了。
“陈长官，您尽管吩咐！”
马奎 “啪” 地一拍大腿，军裤上的褶皱都没顾上捋，脸上的激动劲儿压都压不住，
“水里火里，我老马绝不含糊！”
“你去找老李，俩人事先合计着，弄场演习。”
陈虎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家常。
“演戏？”
马奎刚点燃的烟卷 “啪嗒” 掉在地上，火星溅在棉裤上都没察觉，
“这节骨眼上…… 演啥戏？”
“演习！防空演习。”
陈虎抬眼看向他，目光沉得像结了冰的江面，
“滨城这地界，鬼子的飞机不是没来过。真等炸弹落下来再慌神，就晚了。”
他顿了顿，语速放缓，把盘算好的法子一五一十道来：
“先说了望哨。
你让人在滨城周边三十里的高处 —— 就像玉泉山那座老烽火台、道里圣索菲亚教堂的钟楼，还有商埠区那座水塔，这些地方视野敞亮，设八个固定哨。
每个哨卡派俩眼神亮、识得东南西北的弟兄，给配望远镜、红黄绿三面信号旗，再备个铜铃。“
“定好规矩：瞅见单架飞机，就摇黄旗子三下；多架一起来，就猛敲铜铃，连响三声；要是认准了是冲城区来的，红旗子升起来，铜铃也别停，务必让信号像接力似的传到城里核心处，一丁点儿耽误不得。”
“再派些骑摩托车的流动哨，沿着滨江道、马家沟那边的城郊公路转悠。
这些人带个小电台 —— 虽说远了不管用，几里地内报信足够，专查漏补缺，盯着那些固定哨瞅不见的死角。
尤其得防着内蒙方向的低空，鬼子的小轰炸机说不定会贴着地皮飞，跟打地鼠似的躲着人看。“
马奎边听边点头，手里的烟杆在掌心磕得邦邦响，先前的疑虑早散了大半。
陈虎又道：
“光靠咱们自己人不够，得发动老百姓。让姜波去跟城郊各村的保长打招呼，就说但凡瞧见天上有‘铁鸟’—— 别直接说飞机，怕惊着庄稼人 —— 跑着去了望哨报信的，赏粮食或者布匹。
那些老乡亲们脚底板熟，山里林间哪块能藏住动静，他们比谁都清楚，能帮咱们把网撒得更宽。“
“至于城里的防护 ——”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
“让姜波手下的核心弟兄，还有他们家眷，别再扎堆住了，分到事先找好的三处隐蔽点去。
香坊那边有个废弃的煤矿巷道，道外有几处加固过的地窖，还有南岗那位老商人的宅院，底下有间密室，都是能扛住炸的地方。
每处备足了干粮、药包，再弄些竹筒通通风，天天轮着人守，千万别让人一锅端了。“
“另外，白天让几个弟兄在城南那片空地上转悠，故意弄出些动静，架起几堆柴火假装烧锅炉，让人看着像是重要据点。
真有飞机来，说不定能把炸弹引到那边去，给核心区减减负。“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会过去盯着。”
马奎听到这儿，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空茶碗都跳了跳：
“高！这法子实在！我这就去找老李合计，这防空演习，明儿一早就办起来！”
陈虎点点头：
“演习得像模像样，吹哨、升旗、敲铃，一点都不能含糊，别让人看出是假的。真到了那一天，才能少吃亏。”
“哎！”
马奎应着，转身就往外走，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脚步都带着风 。
刚才还觉得 “打飞机” 是天方夜谭，这会儿只觉得这位陈长官的盘算，细得跟头发丝似的，半点不含糊。
“对了，还有个事，要是鬼子飞机晚上来的话！”
陈虎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
“可以配合演习间歇停电，或者分区域宵禁，就留着鬼子聚居的那片不停电、不禁行，让他们那儿亮堂着。”
他看向姜波，眼神里带着点冷意：“你回头让人把新住处都挪到鬼子聚居点附近，越近越好。”
姜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猛地绽开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冲陈虎比了个大拇指：
“嘿嘿，长官，您这招高！是这个！”
他心里门儿清，晚上鬼子要是真派飞机来，十有八九往亮堂的地方扔炸弹。
把人挪到鬼子眼皮子底下，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还能让那些侵略者尝尝 “炸自己人” 的滋味。
这算盘打得，简直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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