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声。
望京关中，只有零星的几点火光照耀着周围一小块区域。
除了戍守城头的那支队伍外，也就只剩下一支不到三十人的巡夜队伍在这本就不算大，也不算复杂的关城中巡走往来。
可突然，前方却有灯笼亮起，让巡夜的将士心生警惕，立刻沉声问道：“什么人？口令！”
“是本官。”
伴随着人影走近，一个颇具威严的男子在灯光照耀下显现了自身模样，让几个兵卒都为之一愣，跟着迅速下拜：“参见沈大人。”
来人正是只带了区区五六个随从的钞关大使沈万山。
身为望京关中专门负责过往关税的官员，沈万山一向与人为善，在军将中的口碑也是甚好。
虽不管着军务，一般将士对上他也要敬重三分，此时那几个将士便讨好似地询问他道：“不知大人夤夜到此有何贵干？”
“想着前线正有将士浴血奋战，关上兄弟们也一个个都出力做事，本官实在是心中汗颜，所以便欲好生犒劳一下各位。
尤其是你们这样大晚上还要仔细巡夜，不得歇息的兄弟，本官就更要为你们好生做足后勤事宜了。”
沈万山笑呵呵说着，手一抬，便有手下把两个食盒送到前边：“这是本官叫人准备好的食物，你们趁热吃些，也好稍作歇息。”
“这……如何使得……”
“哎，巡夜也不急于一时，皇上都不差饿兵呢。”
沈万山不以为意地一摆手：“何况，咱们望京关身在后方，此时又是大晚上的，能出什么事？赶紧用了饭，本官也好再给关墙上的兄弟送些过去。”
“这个……那小的就多谢大人厚意了。”
这名军官也不好坚持，答应着接过食盒，又招呼手底下这些兄弟一同拿出食物来享用。
他们也确实有些饿了，把食物一分，便风卷残云一般，将东西分吃了个干净。
直到见他们所有人都吃了东西，沈万山才满意点头，招呼一声，便继续带人往关墙而去。
而就在他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痛苦的呻吟：“肚子好痛……”
然后就是噗通连声，几个将士居然相继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只片刻后，他们的口鼻中都有黑色的血液流出，挣扎了一阵后，便再没了动静。
沈万山他们就这么冷然回身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却一个个嘴角勾起冷冽的笑容来，似乎很欣赏这样的场景。
“走吧，时辰快到了，那儿还有好些人要对付呢。”
他一声招呼，率先就直奔前方高大的关城墙根，并熟门熟路地，顺着楼梯往上走。
在那上头，还有几个火盆，一根火把闪烁着光芒，依稀可以照见那几个缩在角落背风处的守卒。
“什么人？”
在沈万山刚自转角处冒出时，就被警惕的守卒察觉到，立刻出声喝问。
他还是那副模样，似笑非笑地应道：“是本官，沈万山！”
“原来是沈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城上？”那守卒连忙巴结似地上前见礼，又好奇询问。
沈万山自然又是那一番说辞，叫人拿出食盒的同时，还冲前方阴影里的那些守卒招呼道：“各位兄弟夜来辛苦，都来吃点东西吧。”
“这个……”那为首的军官顿时有些犹豫，“这个不太好吧……”
“怎么，你还怕本官害了你们不成？”
“不敢，只是卑职等毕竟职责在身，不敢轻忽大意。尤其是现在，敌军就在不远处，若是有个万一……”
“一切自有本官担待。你们总不会怀疑本官吧？还是觉着这大晚上的，叛军能绕过郑将军所部，出现在我们关下？”
“不敢……”
眼见沈大人都这么说了，军官也不敢再辜负对方的一片好意，便招呼着大家，一同接过那几只食盒，取出里头的食物，便要聚在一处享用。
而这时，随沈万山而来的那几个手下则顺势上前，靠近到关墙边缘，状似在替他们守护城头。
只是他们手中的灯笼，却又有意无意地，带着节奏地舞动了几下。
在这个沉沉的黑夜里，关墙上的灯火显得是那么醒目，纵然是十里开外处，都能清晰瞧见那灯光挥舞的痕迹走势。
而能将此一眼看个清楚的，却是离着关下不过两里地的一支五百人的精锐。
他们全都身着黑色夜行衣甲，连马匹都不带有的，却是个个身背一捆捆绳索和短刃，身形矫捷，脚步轻盈。
范阳卢家的精锐，摧寨军！
这是一支由卢家花费重金，用了十数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精锐队伍。
他们的战力并不在正面战场之上，但是夜袭和偷袭摧城拔寨，却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
哪怕是有着七八丈高墙，易守难攻的雄关，只要让他们钻到空子，趁夜攀登，也能在短短时间里如履平地翻身而上，占据关口。
他们能从前线战场一路绕到关下，却未曾惊动郑凌所部一兵一卒，已足见这支摧寨军的实力。
此时看到关头果然如约定般有信号打下，他们更是精神大振。
为首的卢横更是低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我等为家族建功立业，立不世之勋的时候！
按照之前说定的，直接上城，然后在关中到处纵火，我要在半个时辰里，让这望京关彻底陷入大乱。”
“是！”
所有人目光闪烁，在卢横的带领下，迅速朝着关下移动。
天色虽黑，却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转眼就到这巍峨险峻的关城之下。
本来，到了这时，关上的火盆火把光线都已能照见他们的存在，说不得就是乱箭齐发，至少能将这一行尽数驱散。
可现在，上方却是静悄悄的，竟似完全无人戍守。
“看来是内应果然得手了……上！”卢横更是心下一定，一声招呼间，自己已抛起钩索，勾住上方城头，然后便快速踩着城墙，便朝上方而去。
其他人也是一般，这等看似惊险的攀城，对这支摧寨军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没有半点难处了。
拿下望京，左右战局，大功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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