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不动声色地问：“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分工合作呢？”
“我的想法是抛砖引玉，你不赞成的地方，咱俩可以商量。”黄江涛说得很客气，但明显已经有了方案，“目前中安市一增一减两个核心问题，‘增’就是确保经济增量，‘减’就是减少损失。我来负责‘增’你来负责‘减’，如何？”
黄江涛进一步详细解释自己关于“减”的思路，减少经济损失就必须加大追赃挽损力度，深挖金融风险背后的保护伞和关系网。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如果不彻底根除深藏的腐败，风险就永远无法根除，只要遇到合适时机，腐败还会再次萌发成燎原之势，这也是我最大的忧虑。秦书记，你在这一方面经验丰富，手段高超，我需要得到你强有力的支持和指导，请你不吝赐教。”
黄江涛的表态可谓滴水不漏。
他既表明了决心，又能摆正位置，更将秦云东和处置组抬到了指导的高度，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你的决心和认识，让我非常欣赏。”秦云东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变化，“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也和省里的要求契合。不过，查案也要讲究策略和方法。中安情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在‘稳’与‘进’之间把握好度，考验的是我们执政者的智慧和定力。”
他这番话既是支持黄江涛的思路，也是告诫他不要借题发挥，大搞报复性清算。
秦云东已经意识到黄江涛杀气腾腾剑指鲍乾清。
虽然秦云东也认为鲍乾清有严重问题，但并不希望以阴谋诡计来整垮鲍乾清。
秦云东向来反对脱离组织规章制度实施斗争，这样的方式危害会相当大。黄江涛这么做算不上正义，和鲍乾清干过的事有什么不同。
“秦书记提醒的对，稳定是前提，法治是准绳。我们一定会在省委和处置组的指导下，稳妥审慎地推进各项工作，既要敢于碰硬，也要精准拆弹，确保中安市的社会大局稳定。”
黄江涛何等聪明，立刻听出了秦云东的弦外之音。
他稍稍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秦云东很正直，不愿意配合修理鲍乾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黄江涛并不着急，他算定鲍乾清存在严重问题，秦云东早晚也会主动挺身而出，成为他手中的一杆枪。
面对中安市新任一把手，秦云东吐露了省厅对魏春明不正常病因正在调查，但也提醒黄江涛保守秘密的同时注意自身安全。
“这也太猖狂了，必须要严厉打击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黄江涛听得瞠目结舌，虽然他对中安市的复杂状况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局面会如此险恶，居然对书记也能下手。
秦云东淡淡地回答：“你放心，省厅已经组建了精锐专案组，只要查明真相，凶手就别指望可以平安无事。”
两人又沟通了一些具体工作衔接问题，和谐的气氛维持到晚餐结束。
秦云东送黄江涛离开时，看着他的专车消失在夜色中，不由轻轻摇摇头。
当年鲍乾清把汤维汉气到中风，黄江涛对此耿耿于怀，到现在不但没有消减敌意，反而仇恨还在加深。
一旦人被情绪左右，谁知道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黄江涛会起到什么作用，真让秦云东感到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在一家清幽的西餐馆内，小青和倪婉虹的饭局才刚刚开始。
倪婉虹和市纪委专案组忙了一整天，准备回迎宾馆休息的时候，小青忽然发出邀请，说倪婉虹太辛苦，她个人请倪婉虹吃一顿牛排大餐。
倪婉虹正想多接触小青，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因为小青以前在省纪委监察室工作，多次和倪婉虹打过交道，因此两人是老熟人，坐在一起吃饭完全没有陌生人的距离感，谈笑风生，聊得很开心。
小青看火候差不多了，装作无意地说：“倪姐，我不在专案组，不知道你们查天域公司的案子进展如何，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说话。”
倪婉虹低头切着牛排，抿嘴笑道：“以你的能力早就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但你这个倔脾气啊……你说，你干嘛要在会议上公开顶撞佟阳呢，现在被排挤出专案组，这又何必呢？”
“不是我脾气倔，主要是烦佟阳太能装。中安市很多违纪违规的事，佟阳都百般阻挠不让深究，而且他自己也不干净。现在看秦书记来了，他有可能晋升一把手，突然就变得大义凛然，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就是瞧不上他。”
小青提起佟阳就毫不掩饰地一脸憎恶。
倪婉虹觉得诧异，提醒道：“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哦，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对佟阳的评价是很严重的指控。”
“我当然有证据了，常务副市长赵明亮公款吃喝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找他汇报情况，他却硬是阻止不让调查，而且他还和那位于副厅长的关系不清不楚，也已经是涉嫌违纪了。”
小青插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像是发狠地嚼着。
她所说的信息让倪婉虹大吃一惊。
如果佟阳和于琼菲存在不正当的关系，那就不只是生活作风问题那么简单，很可能和中安市的金融乱象有关联。
“小青，你说佟阳和于琼菲……你有什么证据？”
倪婉虹放下刀叉，很严肃地询问。
小青下意识四下看看，低声说：“根据迎宾馆工作人员反映，于琼菲来中安市，佟阳就会去她的房间，往往都是到凌晨才离开。如果说他们两个研究工作，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小青撇撇嘴，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
倪婉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孤男寡女长时间独处一室，一点也不知道避讳，的确很不正常。
小青看倪婉虹已经被佟阳的问题吸引住，心中不由暗生得意。
看来她的围魏救赵的策略见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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