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如雪该出院了。
一般产妇都是第三天就出院回家，她已经住了四天了。
马家婆婆和马高亮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就这么把董如雪和孩子扔在医院了。
魏奶奶问过董如雪，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董如雪一声不吭，再问就是哭。
魏奶奶被她哭得张皇，但也没有办法，她不是圣母，可以帮助她，但也不会把她接家里照顾。
她有婆家有娘家，说什么都轮不到她魏展颜。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后续会有很多麻烦。
魏奶奶和云平商量，不行就在镇上租个房子，离学校近的，休完产假上班也方便。
这样跟董如雪商量，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云平答应着，在镇上打听房子。
倒是有合适的人家，在镇委家属院。云平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云平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行。
第五天早上，天还没大亮，六中家属院的甬路上，蹒跚着走来一个臃肿的身影。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围着厚厚的围巾，肩上背着一个包裹，怀里还抱着一个，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人怀里抱的，是一个严严实实的襁褓。
才六点多钟，校园里没有几个人，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这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身影，是董如雪！
董如雪旁若无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单身宿舍，进屋后关上了门。
不一会，屋里传来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声，还不等被人听到，小婴儿的哭声又停止了。
魏奶奶和云平云洁七点钟到医院的时候，董如雪的床位已经空了。
医生护士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当时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和行李出院，护士长有心想派人派车送送她，她只摇头。也不说话，也不让人跟着。
云平急死了，马上想往外跑，魏奶奶喊住了他：“走吧，回六中。”
云平着急，云洁扯他衣服：“别急，董老师应该是回宿舍了。”
云平瞠目：“带着孩子回宿舍了？”
云洁：“要不然呢，她还能去哪里？”
三人来到女宿舍，果然看到了董如雪和孩子。
屋里生起了炉子，可还是冷得打哆嗦，小孩子哭了，声音跟小猫似的。屋里扯了一根绳子，晾着小孩的尿布，董如雪的下床，用一个大床单围了一圈。这样可以稍稍遮挡开门时门口刮进来的风。这是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魏奶奶没有说话，坐在床上，摸了摸孩子的脸，又摸了摸床上的被子。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坐月子，一日三餐我会送过来，你把孩子照顾好。孩子睡你也睡，别累着。”
董如雪点点头，一行清泪流下来，怕魏奶奶看见，忙偏过头去。
魏奶奶假装没看见，站起来招呼云平云洁：“咱们回去吧，你俩该去上课了。我去给小董拿床被子来。”
董如雪叫住云洁：“你去跟初三的柳平老师说一声，让她有空回趟宿舍，我有事找她。”
中午一放学，云洁就马不停蹄地来看董老师。
魏奶奶在这里，屋里多了许多东西：暖瓶、脸盆子、热水袋、马桶、被子，桌子上还多了几个饭盒和套碗。
云洁给董如雪老师带来了柳平老师的回话：近期她会一直住在家里，宿舍让董老师随便住，晚上她会回来一趟，把她的床上用品给收拾到上铺去。
董如雪沉默，柳老师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小孩子哼哼唧唧，董老师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云洁不好意思，背过身去。
小孩吃饱就睡了，董老师把小孩放在床上。魏奶奶招呼董老师赶紧趁热吃饭。
那么大一碗汤，比董老师的头都大，她就抱着这样“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把云洁都惊呆了！
看到云洁惊讶的样子，董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
魏奶奶开口：“就得这样喝呢，这样小孩才有奶吃！”
看董老师生活无虞，云洁也就放心了。
跟魏奶奶走在回家的路上，魏奶奶没有说话，只是使劲攥着云洁的手，云洁感觉手都要被攥紫了，不知魏奶奶为什么这么使劲。
云平云升等在家里，云洁把董老师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下，大家也比较放心，其实在学校里住着，比在外边租房好得多，起码冻不着饿不着，安全没有问题。就是怕有的老师同学说闲话。
“跟董老师同宿舍的柳老师说了，她会搬回老家，把宿舍让给她随便住。”云洁说。
云平还是担心：“学校里会同意董老师带着孩子住在学校吗？”
云升疑惑：“为什么不同意，前排不就是家属院吗？大也住着大孩子小孩子吗？董老师就占着一个单身宿舍，有什么不行啊？”
云平一想，也是哈。
郑校长的老婆下午就去宿舍看了董如雪，还送了些吃的和营养品。
付校长的媳妇接着来看了董如雪，陪着说了好一会话。
学校里总有些人爱操别人的心。有人专门跑到付校长面前，说董如雪带着孩子住在单身宿舍影响不好，据说她生的孩子不是老公的，被婆婆一家赶出来了，师德有损，会对学校影响不好。
付有庆叉着腰，问了两个问题：一、董如雪是不是学校的老师？你能住家属院她为什么不能住宿舍？二、董如雪生孩子时你见了吗？孩子喊谁爸爸了？
那人灰溜溜跑了，自此没有人再质疑董如雪住家属院这个问题。
董如雪就这么在学校宿舍住着，云洁几个天天跑去看她和孩子，学校里的老师和家属也经常送吃送喝，在众人的帮持下，董如雪和孩子的脸色越来越好，满月这天，娘俩的脸也被养得如同一轮明月。
魏奶奶还记得孩子的满月，一大早就送来了小衣服和红包，还帮着董如雪煮了一锅点了红点的鸡蛋，准备着有人来看望她的回礼。
今天来看望娘俩的人真不少，大多是学校里的年轻老师，大家也不好吵嚷，都是放下东西说两句话就走。董如雪很高兴，面上红扑扑的。
云平带着胥勇和李胜利来了。
三个男生，在迎来送往的女人之中很是显眼，但并不突兀。
董如雪好像没看到他仨似的，一直在同另两个女老师说话，小孩就在床上躺着，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很机灵。
李胜利轻轻抱起小孩，紧紧盯着小孩的脸。
云平和胥勇则一眨不眨地盯着李胜利的脸色，很是紧张。
李胜利失魂落魄地把小孩放在床上，一言不发地大步出门去。
云平和胥勇跟在李胜利后面，“怎么样，你看清了吗？”
李胜利猛地停住：“跟我弟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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