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天站在这片庞大劫云的边缘,只需再往前一步,便将真正踏入其中。
依照未来那次进入的经验,他或许能凭借体内的雷霆符文印记收敛气息,小心翼翼不被其中的雷兽乃至夔牛察觉。
但这方法只适合独行——凤皇虽修为高绝,杨云天却无把握她能悄无声息地通过,更不确定她能否正面应对那些诡异生灵。
如今她明显要一同进入,无疑大大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更何况,他至今仍不知凤皇究竟要从自己这里“取”走何物。
目的不明,风险未知,种种不稳定因素叠加,种种顾虑让他迟迟无法迈出那一步。
凤皇见杨云天怔愣在云边,久久不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响起:“不准备进入了么?”
“自然要进,”杨云天转过身,神色郑重,“但不一定与您同行——至少在弄清缘由之前。”
他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如此糊里糊涂地踏入绝地,尤其事关自己性命与归途大计,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线索。
“有些事,因果深重,确难直言。”凤皇沉默片刻,缓缓回应,赤金凤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考量。
“晚辈自然知晓天机不可轻泄的道理。”杨云天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凤皇陛下修为通天,远胜晚辈,翻手之间便能令晚辈万劫不复。
然而,若论及对‘因果’、‘时空’的切身体悟与微妙牵连,前辈或许…未必及我。”
他略微停顿:“晚辈不知您是否得到了某种来自未来的启示或指引,但有一件事晚辈可以明确:
您的‘未来’,或许会因你而变。
但我的‘过去’——也就是此刻——却已固定。”
“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些信息对旁人而言是绝密天机,泄露不得,但我本身,已然是这段时空长河中的一个‘异物’,一个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变数’。
或许,我本身就是您所知那个‘未来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若果真如此,告知于我,或许不算泄露天机,而是完成必要的一步。不是么?”
凤皇闻言,神情明显一滞,陷入沉思。她闭上双目,仔细权衡了半晌。
最终,她轻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你我如今,或许早已是系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许多事原本就不该对你全然隐瞒。只是…”
她微微蹙眉,“只是本宫…也实在不知该如何确切言说。
或者说,本宫自己也未能完全参透那诗句中的全部玄机,或许…是时机仍未真正成熟?”
“诗句?”杨云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哪来的诗句?”
“正是你我初次相见时,你带来的那滴属于‘未来’的本宫精血。”
凤皇目光深邃,“那滴精血之中,除了血脉本源之力,还蕴含着一道…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模糊讯息,其载体便是一首诗偈。”
“那滴血里有诗?!”杨云天还真的被吓了一跳,要知道那滴精血可是杨云天未来为昏睡的凤皇疗伤时,偷偷克扣下来,留着自己用的,根本就没打给眼前这个时代的凤皇。
“呵,”凤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有无奈,又似自嘲,
“你以为,仅凭你当时几句关于未来的说辞,就能让本宫相信你?
尤其是‘来自未来’这等匪夷所思、亘古未闻之事,本宫岂敢轻易将整个族群的命运赌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修士身上?”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真正让本宫在当时做出决断,并决定给予你支持的,正是那滴精血中传来的、来自‘未来之我’的隐秘指引!
那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自我对话,是本宫对自己的嘱托与提示。”
杨云天听得心头剧震,背后甚至渗出一层细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以为“蒙混过关”的背后,竟然还有如此深层的缘由!那滴被他“克扣”下来的精血,竟承载着如此关键的因果!
凤皇并未在意杨云天此刻脸上变幻的惊疑神色,既然话已说开,她便不再隐瞒,继续道:“那首诗偈原本是这样的。”
她朱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地将那跨越时空的诗文念出:
当初证是血书传,局同千古梧心植。
幽冥魄金温焰南,符真锻盘涅物取。
即缘途归止渊封,骨天淬涡雷时溯。
若问玄机何日解?回眸已在破茧前。
诗句念罢,周遭只有雷渊深处隐隐传来的沉闷轰鸣。
杨云天低声将诗句重复了一遍,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直言道:“请恕晚辈直言。晚辈虽不善诗词歌赋,但早年也读过几年书,略通文理。
单从这诗文字面来看,平仄格律多处不合,对仗也谈不上工整,押韵更是混乱随意…这,实在难以称之为一首合格的诗文,确实是…强行将某些字词拼凑在一起的‘密文’。”
他一边思索,一边不自觉地喃喃分析:“所以,这首诗偈的真正目的,是在于隐秘地传递某种讯息。
为了规避可能存在的‘天机’窥探或‘因果’反噬,便采用了这种看似‘狗屁不通’、实则内藏玄机的特殊形式来书写……”
话未说完,杨云天猛地感觉到身侧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分。
他愕然抬头,只见凤皇那双凤眸正冷冷地瞥着自己,眉宇间隐有一丝不悦。
杨云天瞬间醒悟,冷汗差点下来——这诗偈没准就是未来的凤皇亲自所做!
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狗屁不通”,岂不是等于当面骂了她?
“咳咳……”杨云天干咳两声,赶忙岔开话题,“您方才说,‘原本’是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诗还会变?”
凤皇瞥了他一眼,似乎懒得计较他先前的失言,顺着话题道:
“本宫这些年一直在参悟此诗真意,却始终难有寸进。
直到本宫将那鬼族通道暂时封印之后,这诗中的颈联——‘即缘途归止渊封,骨天淬涡雷时溯’——忽然发生了变化,化作了‘雷涡淬天骨,封渊止归途’。”
“若说‘封渊止归途’是指封印通道为必要之举,那‘雷涡淬天骨’便明确指向了雷渊之中藏有某件关键之物。”
凤皇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其实在你昏迷那些年,本宫曾以为你在此地的作为——比如助青龙一族于雷渊中化形——便是诗句所指。但直到来此之前,本宫才想明白,是本宫想岔了。”
她微微摇头:“无论龙皇是否得你之助,其生命层次有无提升,那终究是青龙一族与他自身之事,与本宫所求并无直接关联。
这首诗是‘未来之我’留给‘此刻之我’的指引,所涉必是本宫亲身参与、关乎自身道途或职责之事。故而,这雷渊之中,所需寻找的,应是这‘天骨’所指之物,与本宫有关。”
杨云天一边凝神倾听,一边伸出食指,以灵力为墨,在眼前虚空中将那新旧诗句一一凌空书写出来。
听到诗句竟会自行变化,他心中一动,将那新出现的两句“雷涡淬天骨,封渊止归途”单独挪至一旁。
暂且不论具体涵义,仅从字形排列上,他便看出了几分不寻常——诗句变化的规律,似乎隐含着某种“行序逆乱”与“句内词序调整”的规则,而且这种变化,仿佛需要满足某种特定“条件”才会触发。
“条件……是什么?”杨云天沉思着,脑海中迅速闪过凤皇方才的话语。她提到,是在“封印通道之后”,诗句才发生变化。
“难道说……是要等到某些‘未来尚未发生之事’真正成为‘既定历史’之后,对应的诗句才会如‘定局’般固定下来,并揭示下一阶段的模糊指引?”
杨云天思路渐明,“如此层层递进,既给出了方向,又未彻底点破天机,正是为了规避天道因果的洞察与干扰……”
他越想越是清晰,手指无意识地凌空勾画,开始尝试将原诗中散乱的字词,按照某种内在逻辑,重新排列组合到那新诗的框架之中,并不断推演、验证其位置与顺序。
时间在雷渊边缘无声流逝,唯有空中灵光字迹明灭变幻。不知尝试了多少次——
终于,一首文理通顺、对仗工整的五言律诗,缓缓浮现在杨云天眼前的虚空之中:
雷涡淬天骨,封渊止归途。
见缘即取物,涅盘锻真符。
南焰温金魄,幽冥植心梧。
千古同一局,血书证当初。
当这重组后的诗文彻底成形、似乎完全吻合某种内在“密钥”的刹那,所有字迹骤然绽放出辉煌而柔和的金色光芒!
杨云天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挥手抹去了空中所有灵力字迹,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他已然明悟——这首重组后的诗,正是“未来凤皇”跨越时空,为“此刻凤皇”留下的、指引她步步前行的真正“密钥”。
但这份完整的“答案”,自己绝不能直接告诉她。
或许,正因未来的凤皇也深谙此理,才采用了这种半遮半掩、层层揭示的方式。
唯有保持一定的“未知”与“可能”,前路才不会被彻底“锁死”,才拥有无限变化的余地。
这与他所知的“历史修正之力”何其相似——若对某些“注定”之事一无所知,反而大有可为;可一旦提前知晓了“结果”,种种努力便可能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回“正轨”,失去改变的可能。
“原来如此……”杨云天心中低语,看向凤皇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你看出了什么?”此刻的凤皇,竟也如方才的杨云天一般,流露出急切求知的神色,眸光灼灼地望向他。
杨云天深吸一口气,指着那被自己抹去却已了然于胸的诗文方位,沉声道:“若晚辈所料不差,从这重组后的诗句指向来看,我们此番所需寻得之物——或者说,关键所在,已经明了!”
“是什么?”凤皇追问,声音微紧。
“南明离火——”杨云天一字一顿,目光投向那片浩瀚劫云深处,“而朱雀,便藏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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