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棠站在原地，整张脸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红了，白了，又红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宋祁年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气氛变得凝重而尴尬。
审讯室里，只有那盏白炽灯还在发出微弱的滋滋声。
刘所长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
“晓棠，快道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苏晓棠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前。
但她看向宋祁年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相反，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种奇怪的不服气。
“宋先生。”她开口了，语气僵硬得像从冰窖里拿出来的石头。“今天的事情，是我办案不仔细，给您造成了困扰。我道歉。”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应付味十足。
甚至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有。
更别说什么诚意不诚意了。
宋祁年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有意思。
刘所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狠狠地瞪了苏晓棠一眼，恨不得冲上去踢她一脚。
这个蠢丫头，这是道歉吗？
这是在火上浇油！
他赶紧转过身，冲着宋祁年陪着笑脸。
“宋先生，您看，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心里其实很愧疚的，就是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
宋祁年笑了。
那笑容，看起来很温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笑容，意味着什么。
“刘所长，您不用替她解释。”宋祁年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警官既然已经道歉了，那就行了。”
“我没有那么小气。”
听到这话，刘所长松了口气。
苏晓棠的脸上，则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刚准备往后退，宋祁年却又开口了。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射苏晓棠的眼睛。
“我很好奇，苏警官，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又尖锐。
苏晓棠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宋祁年会这么问。
“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是办案不仔细吗？”宋祁年继续问，语气依然平静。“还是先入为主了？”
“或者，是没有调查清楚，就匆忙下定论？”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苏晓棠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她仍然梗着脖子，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
“是办案不仔细。”她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宋祁年点点头。
“那么，苏警官，你觉得，如果不是我有点能力，能够为自己澄清，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让苏晓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以她刚才的态度，宋祁年要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她定了性，送进局子里了。
“我……”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会把一个无辜的人，当成罪犯。”宋祁年替她说了出来。
“你会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你会让正义，变成笑话。”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苏晓棠的心上。
她的脸色，已经白得毫无血色。
刘所长看着这场景，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想阻止，但又不敢。
宋祁年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
这可是能让市领导亲自打招呼的人物。
别说是训诫一个小警察，就算是要他刘所长的乌纱帽，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苏警官。”宋祁年站了起来，走到苏晓棠面前。
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
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让苏晓棠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知道吗？”宋祁年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刚才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人，把无知当正义。”
“把莽撞当勇敢。”
“把偏见当公正。”
“这样的人，不配穿这身警服。”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苏晓棠的头上。
她的身体，微微摇摆了一下。
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慌乱。
“宋先生，您这话……”刘所长慌忙开口，想要打圆场。
宋祁年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苏警官，我再问你一遍。”他的眼神，牢牢锁住苏晓棠的双眼。“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晓棠的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
“我……”
“我没有听清楚事情的经过。”
“我没有调查清楚就下定论。”
“我……我差点冤枉了好人。”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宋祁年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变得从容不迫。“那么，苏警官，你觉得，该怎么弥补这个错误？”
苏晓棠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宋祁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我告诉你。”
“首先，你要学会如何正确地道歉。”
“其次，你要学会如何正确地办案。”
“最后，你要学会如何正确地做人。”
他顿了顿，看着苏晓棠那张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重新道歉。”
“这一次，用心道歉。”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晓棠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她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撕碎了。
但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向宋祁年鞠了一躬。
“宋先生，对不起。”她的声音，清晰而真诚。“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就对您妄下定论。是我的偏见和无知，差点让您蒙受不白之冤。我真诚地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鲁莽和不专业。”
这一次，她说得很诚恳。
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宋祁年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现在，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他回头看了苏晓棠一眼，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深意。“苏警官，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好脾气。”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苏晓棠一个人，站在审讯室里，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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