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李府角门前，柳嫣和秦瑶不想错失良机，堂里谁的招呼都没打就溜了出来。
前两次没有仔细观摩，今日一看才发现李府从中轴线划分，被一堵密实的灰墙一分为二，分成东西两个院子，林夫人现在住在西院。
这次会面是在一间装饰考究的茶室里，林夫人亲自动手煮茶，水汽氤氲，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婢子引柳嫣和秦瑶进来，林夫人立刻起身，满面笑意地热情迎接。
“上次是吾失礼，还望二位见谅。”林夫人也不轻视了，对着她们连连致歉，“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只看重资历和名头。”
柳嫣笑着摆手：“您的讼案兹事体大，自然要多方考虑，晚辈都理解。这讼师就好比医者，不能一味的追求名望，关键是能够对症下药，解除顽疾才是。”
林夫人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焯儿一直向吾推荐你们，起初我还担心你们经验不足，后来他将你们的讼案思路给我看过之后才明白，你们是真正用心之人。”
六目对视，秦瑶正色道：“林夫人，我们的思路是需要您提供所有的佐证和证人的。如果缺少其中一个环节恐怕都很难说服主审官，毕竟律法中的七出对您非常不利。所以如果没有旁证支撑，很难赢下这场官司。”
林夫人表示理解和认同，婢子在示意下取来装订整齐的册子，“这是当年解困李家的所有记录，贴补的嫁妆和拖欠的人情以及后续的还礼，我都一笔笔的记得清楚。”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我为了李家上下殚精竭虑，外人均看到我们夫妇琴瑟和鸣，其实并不知晓我这几十年是如何过的日子。晚年夫妇感情分崩离析，我以心灰意冷，烦请二位帮忙讨回公道！”
柳嫣接过册子，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油墨字迹间似乎还残留着岁月的褶皱。她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娟秀小楷记录的银钱往来，忽然在某处顿住——光启四年腊月廿七，李家叔伯欠赌坊百贯，正是林夫人变卖陪嫁填补亏空。
“夫人这手笔，可比寻常商户的账本精细多了。”柳嫣指尖轻点纸张，抬眼望向氤氲水汽后的林夫人，“加上人证，我们的胜算把握会大很多。”
林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看着秦瑶拿出讼事文书递给自己有些为难道：“其实不瞒两位，看着我顶着李夫人的名头光鲜，自从分了家我手中可动用的资金并不多，李崇礼早就将账上的钱转移，我现在实在是捉襟见肘。”
柳嫣与秦瑶相视，恐怕这位还到今天还没有闹懂要如何打这场官司，“林夫人，李家上下是靠您的嫁妆和娘家贴补才平稳落地，您就甘心自己的心血便宜了外人？”
林夫人不解：“我自然是不甘心。”
秦瑶建议道：“咱们先从家产入手，我们查过资料是有过这种先例的。只要官府认定除去族产之外李家阖府的财产均出自您这方，咱们才能再接着去打义绝的讼事。哪怕分割的时候财产大部分都还在您的手里，到时候也不怕付不起我们的讼费了。”
林夫人顿时大喜：“那就是先后要打两次官司，好，你们是明白人，往后都听你们的。”
柳秦同为女子对林夫人的处境表示同情，但一码归一码，讼费不光是要给她俩，堂里也要分走四成，便想着了折中的法子：“我与秦讼师商量过了，考虑到您现在的处境准备先捆绑代讼，咱们也不会趁火打劫——”
柳嫣又看了看秦瑶，话锋一转：“讼费减半，咱们共同承担讼事的风险，您现在只需付我们十贯，如果我们能顺利将财产讨回，您到时候再支付我们余下的七十贯即可。到时候您拿回来万贯家财还会在意这区区八十贯吗？”
林夫人连连摆手：“自然不会介意，这个法子甚好，就按这个来吧。”
柳嫣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捏了秦瑶胳膊一下，秦瑶含笑立马提道：“既然您认可我们的方案，免得夜长梦多，咱们现在就把这份讼事文书签订。”
林夫人笑容一僵，似乎有些踌躇，迟疑地看着那份文书没有下笔。
柳嫣见状也没多说其他的，倒是很耐心地解释道：“只有签了这份文书，我们才好以讼师的身份帮您递交诉状。后面还需要整理证据与证人沟通，去衙门疏通关系，这些事听起来简单，其实很繁杂耗费时间和精力。”
林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不信任二位，我总归是妇道人家，这等签字画押的大事还是想与孩儿们商议一下，要不——”
秦瑶忙着接话，没落林夫人的面子说道：“人之常理，林夫人的讼案牵扯甚多谨慎一点是对的。我们都理解，刚好也给两边留了时间，我与柳讼师可以向堂里报备。”
“今日焯儿不在，别看他是李崇礼的外甥，但自小就与我亲近。若是他在，咱们也就把这文书签订了。”林夫人显然松了口气，把文书留下。
柳嫣心中失望，却没露半分，依旧含笑告辞：“如此我们便回去等夫人的消息。”
两人一路尽量保持冷静地跟在引路小厮身后，等正式出了府没走多远，柳嫣就憋不住地笑出了声，一把搂住秦瑶摇晃道：“没想到林夫人真的相信我们，这次若是成了，秦讼师往后咱们可就发达了。”
秦瑶也跟着开心，但还是有点放不开，她笑着说：“关键还是咱们的思路打动了她，这就叫实力，咱们有这个实力。”
“是，是，这次多亏了你把讼案思路留给了师兄，不然真的就与林夫人擦肩而过了。秦瑶，你太棒了！走，咱们今日必须要犒劳犒劳自己。”柳嫣兴奋地拉着秦瑶一路小跑。
一炷香的时间，柳嫣和秦瑶就出现在了食铺。还是最爱的酥山，一式两份，柳嫣刮着混合牛乳的冰碴送入口中，沁凉的感觉直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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